紐扣記趣

詹華

現如今，如果不是裁縫，不是做紐扣生意的人，恐怕誰都不會注意扣子的存在。現在生活的富足，即使衣服掉個扣子，也鮮有人去買來扣子補上。

我小時，也就是三十年前，扣子卻是每個家庭必備之物。記得家中有一個專門裝扣子的鐵罐，倒出來，各式各樣的扣子數百枚，很好看。那時，扣子不僅可以用于衣褲替補上，在我眼中，它還有更多妙用。

我用扣子當過圍棋子。三十年前，圍棋并不常見，買一副也需坐車到城里的商店，我連坐車的幾角錢都沒有，何況買一副價值幾元錢的圍棋。有了扣子，下圍棋便不是夢了。幾個小伙伴從家里取來黑白扣子，又用掛歷畫了格子棋盤，就這樣，過足了圍棋癮。不過，散盤后，幾個小伙伴會因為找回自帶的扣子而爭持不休。下次下棋之前，都吸取了教訓，將自家扣子做上記號，再沒發生“產權”問題。

1982年上映的電影《少林寺》，不僅讓我們一飽功夫片帶來的震撼，也迷上了“當和尚”的樂趣。小伙伴們把剪光頭視為學功夫的入門證，有想當“大師”和“方丈”的小伙伴，找來爺爺奶奶封存箱底的老式褂子當做袈裟，找來爐鏟子當禪杖，還用大個圓形的扣子攢在一起當佛珠。小伙伴們認為，誰戴的珠鏈大，誰的“大師”級別越高。后來，不滿足扣子的小，又和上黃泥將整個珠鏈“裝修”加大了幾圈，再掛在脖子上，離遠看既像沙和尚，又似魯智深。脖子上戴上這么一條鏈子，雖然自覺是“大師級”了，但也感覺更壓脖子，沉得很。

上初中后，開始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很期待一份戀情。想得到心儀那個女生的好感，于是，遞紙條、寫情書、送小禮物成了俗套的追逐手段。身為一個清貧農村娃，沒有錢去買什么像樣的禮物送那女生，索性自己動手做禮物。我很有創意的用五顏六色的上百枚扣子，在硬紙板上用膠水粘了一副頗有立體感的人物畫，是按照那女同學的模樣粘制的美女像，雖不是栩栩如生，但也很是娉婷。沒想到，那女同學收到后，對著密密麻麻的扣子人像畫端詳了半天，終于皺著眉頭問，這扣子代表什么？鱗片嗎？你粘的是蜥蜴還是恐龍？她的先入為主，我還哪敢告訴我粘的是她的模樣。

我曾用扣子調換姐姐儲蓄罐里的硬幣，結果被姐姐罵成是“小家賊”；我曾為湊足一毛錢買小人書而將幾十枚金屬扣子按照廢品價賣給回收站，被父母發現后責罵我是敗家子；我曾將貝殼扣子用錘子砸成碎粉后喂母雞，只因聽聞這樣可以補鈣下硬殼蛋，不過算算，感覺成本略高。

在舉家搬往城里時，我曾把那裝有數百枚扣子的鐵罐放進棄物堆里，因為已經一二十年沒有動用過那個鐵罐，蓋口已經上了銹，想想以后也未必能用得到，不如一狠心全部扔掉。可晚上睡覺時，想到小時候那些扣子曾帶給自己的樂趣，又覺得扔掉于心不忍。我決定留下了那一盒扣子，帶到市里的新家，哪怕將它放在床底無人問津。或許在以后的某一天，我心血來潮會將它再次翻出，并將與它有關的故事講給孩子聽。

很多時候，讓我們覺得珍貴的，并不一定是物件的價值，而是它身上所攜帶的記憶和懷念。（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