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
摘 要:亞里士多德是世界古代史上一個劃時代的人,影響深遠。以哲學與神學的對立統一為邏輯起點,重新展開亞里士多德哲學的圖景,啟發我們要站在神學、哲學、科學的對立融合的歷史景觀中,開啟時代性需要的哲學懷疑與時代反思。
關鍵詞:亞里士多德哲學 本體論 知識論 實踐論
亞里士多德是世界古代史上一個劃時代的人,貢獻頗豐、著作宏厚,在哲學、天文、邏輯、等學科都有著特殊的貢獻,馬克思認為其是“古代最偉大的思想家”[1]。對于亞里士多德的哲學圖景,以原著出發,輔后世哲學大家的注解,中外多有研究。梁景時將其分為自然哲學、實踐哲學、形而上學三個部分論述,汪子嵩集中論述了《形而上學》中提出的十幾個哲學問題,全增嘏在《歐洲哲學史》講亞里士多德哲學分為認識論、邏輯學、社會政治觀、倫理觀等部分加以闡述,指出其“動搖于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辯證法和形而上學之間”[2]。但是,我們需要看到,一則對亞里士多德哲學的看待缺乏系統的邏輯建構,二則,也常帶著已有的“正確認識”,評析可有商榷(“這種看法當然不符合唯物主義的反映論”[3]等),雖暫時無法提出可供替代的解決途徑,但是或者更新邏輯起點會有所助益,正如讓-路易·拉巴里埃爾所提指出的,亞里士多德的著作中,“缺乏對知識的良好組織,各種論證一個接著一個,但讀者始終無從知道它們彼此之間的聯系”[4]。
本文希望從亞里士多德哲學的結構出發,梳理普遍的歷史意義,并指出,學習亞里士多德的哲學,應以其對神學、科學的對抗、融合為起點,并將其與現實結合起來,看到哲學與科學從合作到對抗的轉向。
一、亞里士多德哲學思想的邏輯起點
陳村富指出,“早期希臘哲學的思維框架大體上是‘本原-生滅原理-萬物成因”[5],而亞里士多德關注的中心始終是“是什么”與“因為什么”,理論的中心項也是“本體”與“原因”,但在“為了什么”上等同于“目的因”,并以倫理學、政治學建立實踐哲學部分。理查德?博得烏斯也曾指出,哲學論證包括實踐的,理論的兩個部分,前者包括倫理學和政治學,后者指向物理學和邏輯學[6]。本文也以本體論、知識論、實踐論三點展開哲學結構。
而以神為邏輯起點與邏輯終結,也并未鮮見,正如田方林、李敏引訴伽達默爾的觀點指出,“關于最高者的學說、即關于神的學說,是亞里士多德哲學的頂峰”,亞里士多德以存在、實體的框架展開層次,體現了神,是亞里士多德“哲學體系的一個邏輯終結”[7]。
但,神可以作為亞里士多德的邏輯起點,但不一定是其邏輯終結。人類的文化史一直貫穿著三個思維傾向,神學的、哲學的、科學的。羅素在《西方哲學史》指出,“哲學是神學與科學之間的領域”,狄德羅也說過,“哲學的第一步就是懷疑,懷疑科學,更懷疑神學。但對三個傾向的選擇,本身就暗含著一種孰優孰劣的偏見。神學主掌未知域,哲學主掌求知域,科學主掌已知域,對于本體論及知識論的解讀,也應該從三者的對立統一開始講起,畢竟哲學對抗著神學的無知、科學的反人本,而神學與科學也限制了哲學的理性游戲與高論清談。
二、亞里士多德哲學的圖景
在梳理亞里士多德哲學圖景前,需要對當時的神學觀進行概述。在亞里士多德的時期,神學尚未哲學化,而認知和支配的未知域的可知性上,神學是占優的。世界萬物萬事由神支配,人們的認識,是接受并踐行神的意志,受教育者是少數的人,他們接受著神的旨意,并以牧者的身份管理和統治諸民,他們有著遠遠超于生活域的認知域,并支配著愚民們的生活與思想。“代言者”通過對神意志的解讀,告訴人們,對錯善惡,乃至安排著牧民的角色與社會民的分工。亞里士多德在文作中也沒有針對著神學的批判,與對神的存在的否定,但需要注意的是,其雖沒有旗幟鮮明地否定著神支配的合理性,但是卻時刻抗爭著神學觀。
(一)本體論
在本體論上,亞里士多德論述了“元素概念與元素體系”[8]兩個部分,“本體問題可以說是亞里士多德哲學思想的核心”[9]。探索客觀實存的基本方法主要有形式化、概念化、猜測系統,偶然靈感(直覺、想象、頓悟等)等,亞里士多德正是用形式化與概念化將本體論與知識論聯系起來,但是,在抽象下降到具象的過程中則略顯粗糙。在本體論問題上,泰勒斯的水本原、阿那克西米尼氣本原、赫拉克利特火本原、恩培多克勒的四根說、畢達哥拉斯數本原都是對神本原的一種替代,而柏拉圖“四元素”說提出的元素概念,則為亞里士多德的本體論提供了最重要的話語。亞里士多德以元素一詞替代本原或根基,提出了完整的元素觀及系統的元素學說,并在《論生成和消滅》第二卷,《形而上學》第一卷哲學A卷中闡述了元素的“不可分性”、“多變性”、“組合性”等,其對后世的本原學說提供了優質的藍本,也深刻地影響了自然科學,尤其是化學的發展。也有學者指出,亞里士多德的本體論,形成了“個體事物是第一本體和形式是第二本體的兩種本體學說”[10],而理解他的形式概念,又與其實體學說息息相關[11],正是其本體論的復雜性,為后世哲學走上不同的發展道路提供了可能。
(二)科學知識觀與學科分類
亞里士多德知識論的主要貢獻集中于科學知識觀與學科分類兩個部分,其通過演繹推理建構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科學知識及其體系。在當時,獲得知識尤其是規律性認識的途徑由神官及受教育者們控制,神官通過巫術,及如洞穴說中的面壁上多變的影像的解讀,獲得神的意志,對社會生活進行支配,哲學家要想代替神言者或幫助普通人探索知識,必然需要找出替代他們的認知途徑,這也是知識論和知識體系的起點。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開頭,就提出“求知是人的本性”,“獲得知識是我們的目標”,隨后通過對感覺、經驗、記憶的意見,論證我們認識發展的需要。綜合其主要命題,一,感覺、經驗、記憶乃至傳統的權威方式,并不是獲得知識與獲得真理的唯一、也不是最有效途徑,二,我們該認識的,是“離感覺最遠”的“普遍”,并可以通過演繹推理、通過因的思考,通過概念,通過形式化路徑等認識普遍,三,在踐行路徑后,我們能夠獲得范疇、分類和“普遍的”認識,四,這些認知的整理與傳承,建構成科學的認識與類化的科學體系。
(三)四因說
四因說可以看作實踐論的方法論層級,并由倫理學和政治學展開。對于四因說的在亞里士多德哲學中的定位,不同學者有著不同解讀,馮溪屏評述四因說是系統發掘亞里士多德思想奧義的重要切入[12],趙慧臣、張舒于指出,四因說可以作為技術制作思想進行解讀。實質上,亞里士多德的四因說正是貫穿著實踐論的始終。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的卷一章三中提出,“我們應須求取原因的知識,因為我們只能在認明一事物的基本原因后才能說知道了這事物”,隨后將四因“其一為本體亦即怎是<本因>,另一是物質或底層<物因>,其三為動變的來源<動因>,其四相反于動變者,為目的與本善<極因>”加以闡釋,而在自然科學中,也將四因作為“技術制品的形成發展因素”,將由什么構成,具有什么樣結構或樣式,什么力量使質料具有一定的形式,事物形成是為了什么目的作為技術制作的基礎的要件。而兩者看似矛盾,一個指涉如何認識事物,一個指涉如何制造事物,但二者其實是統一于人的認識過程,具象到抽象、抽象到具象的這一過程。一則,有力的駁斥了神創學說,二則,也使哲學開始與科學開始融合,抗衡神的“偉大意志”。而另一個有力的佐證,正是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卷五中所展示的,用四因說論述的具有時代特征的諸事例,“造像、醫師、建議人、船只遇險等”。[13]那么,倫理學的追問,作為宗教流行的開端與哲學的追擊,政治學的反思,作為宗教合理性的基石與哲學的反抗,則有跡可循。
三、亞里士多德哲學與現代性批評
亞里士多德是希臘哲學的集大成者,代表了古希臘最有代表性的思想成就,是希臘的,更具備了世界性的價值。文德爾班曾評述,亞里士多德,標志著“希臘哲學達到完善”[14],其哲學涵蓋了那個時代的一切知識領域,掌握了各種知識的早期發展線索,并對每個領域給予了理智的評價,全面滿足了知識發展的需要。恩格斯也說,亞里士多德 “在希臘哲學的多種多樣的形式中,差不多可以找到以后各種觀點的胚胎、萌芽?!盵15]正如汪子嵩指出的,“亞里士多德將人類思想從具體到抽象的過程又推進了一大步,使哲學從以宇宙論為主轉變成以本體論為主的階段”[16]。亞里士多德通過對前人的對話,通過對以往哲學的總結,開創了全新的哲學體系與哲學傳統,也成為了人類哲學不懈發展的歷史起點。
那么我們現在的歷史起點與時代需求又是什么呢?
哲學與神學的對立一直延續到近代,而在馬丁·路德、加爾文等領導宗教改革后,從神學解釋出發解讀哲學的路徑就發現并不靠譜,取而代之是哲學與自然科學的對立矛盾,或者叫對立統一。更奇特的是,哲學并沒有與神學發生直接的沖突,乃至有學者指出“托馬斯阿奎那是哲學對神學的妥協”,但這種說法,一則沒辦法讓我們看清規律,二則,也前置地偏頗否定了神學的合理性。傳統的唯物辯證法框架解釋了思想,乃至社會的矛盾,但是并沒有完整的闡釋為什么會發生這種矛盾的變化,即便給出了消失或者轉化了形態的表面解讀,仍無法解釋清楚,或者探索清楚這個變化的規律。
換句話說,現在的歷史起點在于哲學與科學的對立轉向哲學與科學的矛盾,而時代需求則是對科學與現代性使人異化的回應。哲學,是時代的先聲,我們看到的不應只是哲學家們玄妙的思維,不應只是哲學家們大段長篇累牘的推理與不知所云的筆觸,而是哲學家們站在理所當然前的詰問,是哲學家們面對不解、諷刺與酷刑時的坦然,是哲學家們被囚于諸神與科學的鎖鏈中的不懈掙扎。
亞里士多德哲學最重要的啟示,或者并不是他說了什么,并不是創造了怎樣的思想瑰寶,而正是這種不懈掙扎的精神內核。當然,或許我們會不免將哲學放在了至高與至善的高閣,但這樣做,只是源自一個人類精神的訴求:主動的時代的具體的懷疑,而在當下中國,具體成為針對科學對人異化的、系統的現代性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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