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倫理精神的教育意蘊

鄭文寶 高軍偉 戴明清

[摘 要]中國傳統倫理內容龐雜，良莠并存，但是以今天視角審視仍有精華內容具有道德教育意蘊。儒、墨、法、道從各自派系視角出發，雖觀點迥異，但都從不同角度對今天的道德教育進行了有效的價值指引。

[關鍵詞]傳統倫理；教育意蘊

[中圖分類號]B82-0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06 — 0053 — 02

傳統倫理在幾千年的演繹過程中，產生了個性分明的諸多派系，各派別之間思想交錯縱橫，紛繁復雜，尤以儒、墨、法、道四家思想最具代表，這四大學理派系思想深邃，內容龐雜，包羅萬象，筆者僅就其中與道德教育相關的問題進行簡單梳理、對比，以闡述其現今的教育意蘊。

一、儒家倫理

儒家思想在歷史上幾經波折最終成為封建社會官方御用哲學，成為中國人精神信仰支柱。儒家思想體系博大精深，以今天視角審視，尤以義利、集體、德治、仁義等思想最具教育意蘊。

1.利他主義精神和整體主義觀念

儒家的整體主義觀念源于中國古代小農式的生產方式和內傾型的社會存在方式，生產力的落后、生存方式的限制使得古人意識到“離居不相待則窮”〔1〕P176，不得不選擇和崇尚群居生活。更為主要的是先秦儒家早已意識自覺，從人性角度分析了“群”的成因和整體主義的重要性，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 〔1〕P164并且對于群體內部關系做了規定，“有社稷者而不能愛民，不能利民，民不親不愛，而求其為己用，為己死，不可得也” 〔1〕P234，這樣就在從上到下規范了整體主義理念之后，荀子又論述了群體得以良性運轉的道德原則——利他。這自然又涉及到了義與利，義利觀是儒家思想的重頭戲，其基本取向是義大于利、以義為本、以義導利，而且以“己欲立則立人，己欲達則達人” 〔2〕P83、“己所不欲，勿施于人”〔2〕P214為行動指南，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3〕P355為人生理想和處事原則。這樣就從目標樹立到路徑選擇都為利他主義奠定了基礎，提供了保障，這一思想屬于積極人性，對后世影響甚巨，對于維護社會穩定和發展也起到了進步作用。

這種利他主義和整體主義的觀念雖然在歷史上被統治階級充分利用為統治工具，壓抑了人性，但是對于當今社會已經有泛濫趨勢的利己主義無疑具有糾偏和導向作用，可有效的塑造完美的人生觀、世界觀，尤其針對可塑性極強的青年而言。

2.仁義為舉的德政理念

中國傳統倫理的最大特色便是“政教合一”，封建統治階級在進行政治統治的時候有效的將道德規范、道德原則等一系列道德措施配合政治手段雙管齊下，德政兼施。可貴的是，傳統社會這種“政教合一”的道德指向并不是單向度的，在將道德約束指向平民百姓的同時，對統治階級本身也有著同樣的道德束縛，眾所周知的孔子“為政以德，譬如北辰”觀點就是此論調。儒家以孔子為先率，指出在階級統治時德、刑的功能各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2〕P15在直接對比中彰顯了“為政以德”的重要性。孔子之后孟子又提出著名的“法先王、行仁政”思想，更為可貴的是后儒對為政以德的作用和踐行方式等內容有了更為詳盡的規定，使“為政以德”由一種思想具體化為一種措施：“以德為國者，甘于怡蜜，固于膠漆” 〔4〕P169、“賢者在位，能者在職” 〔3〕P88，用孔子的話講就是“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2〕P166，要求為政者必須為平民百姓做出表率。

孔子強調仁者不憂，強調人都有欲求，但是仁者得其有道，即“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2〕P48 “不義之富且貴，與我如浮云也。” 〔2〕P91甚至強調在關鍵時刻可以“殺身成仁”，而孟子則也強調仁者可以“舍生取義”，足可見儒家在義與利面前對義的堅守。但是儒家如前所述并不是清教徒，并不清一色的不分青紅皂白的完全否認利，反而強調“凡語治而待去欲者，無以道欲而困于有欲者也。凡語治而待寡欲者。無以節欲而困于多欲者也。有欲無欲，異類也，生死也，非治亂也。” 〔1〕P426可見儒家是在強調義與利的有機統一：義大于利、以義統利。這種辯證的義利觀無疑是一種正確的義利觀，尤其針對今天毫無原則的利欲行為有著極大的教育警醒作用，面對今天的物欲橫流我們應該回顧、溫習儒家的這種義利觀。

二、墨家倫理

“兼愛”是墨家思想的核心內容，但是在道德取向上墨家并不否認，而且還一再的堅持儒家的人道主義原則，只不過作為“世之顯學”，在人道主義操守的細節方面，墨家與儒家還是存在一些細微的差別的。

首先，墨家主張“必吾先從事乎愛利人之親，然后人報我以愛利吾親也。” 〔4〕P179，就是大力推崇自我犧牲精神，區別于儒家的愛有差等主張愛無差等，認為對待一切人不需要分出親疏遠近，應該一律對待，后墨在這一點上尤為明顯。雖然這種愛無差等的思想帶有不切實際的浪漫主義情懷，但是這種思想實質上對當時宗法血親的等級制度進行了否定，因此在此意義上具有進步色彩。對照當今社會，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國人將人性中的自利特質早已挖掘出來，尤其在“80后”“90后”青年身上體現的更為明顯，墨家的“大愛”思想在此就具有了相應的理論意義。

其次，“交相利”是墨家兼愛思想的基石，“交相利”就其實質而言是一種功利主義。墨子曾坦言“天下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眾之；眾而亂，則從事乎治之。” 〔5〕P262可見墨家思想就是以興天下之利為出發點的，墨子認為天下貧富、人民寡眾、眾亂還是治這三條是衡量一切行為是否具有仁義之德的標準，這三條主線成為墨家哲學、政治、倫理思想的根基，墨家所有現實準則均圍繞此三條展開，充分體現出功利主義特色。功利主義是市場經濟的標準價值取向，但是墨家宣揚的功利主義正如墨子在《兼愛下》中講的“兼即仁矣，義矣”那樣，不是唯利是圖，是以道德為前提的。另外，墨家的功利主義帶有明顯的利他主義特色，墨家的確主張“交相利”但是前提必須是“貴義”，“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為義者，則不可不順天之意矣。曰：順天之意何若？曰：兼愛天下之人。” 〔5〕（P319）墨家這種“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功利主義思想觀于今天而言，正好完全針對毫無原則的拜金主義，高揚墨家顯學可以恰恰糾正扭曲的“利益觀”，或許這也是近幾年墨學漸興的緣故吧。

三、道家倫理

將儒墨之道對比可知，儒家是以仁義之道為核心的理想主義，墨家是以行天下之利為核心的功利主義，雖有不同，但也有交集，而道家倫理思想則與之都不相同，道家提出了以自然主義為核心的樸素倫理觀，提出無知、無欲、無私、無情、無為的“五無”倫理觀，主張以“柔弱不爭”來確保人性之中的淳樸和自然。“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6〕P115就是反對一切包括儒家仁義之德在內的功利行為，主張“使知者不敢為，則無不治” 〔6〕P16。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的無為思想雖然帶有一定的貶低人的主觀能動性的消極論調，但凡事總是一把雙刃劍，在另一方面它則強調了尊重客觀規律的重要性，用古希臘哲學語境來講就是需要“象山一樣的思考”，對自然要懷有“敬畏”心理，反對以人為核心的任意妄為。

道家并不是一味的固執主張消極遁世，雖然道家有明哲保身的一套市儈處事哲學。“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6〕P93“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6〕P301可見，不是不爭，是要以無為勝有為達到有為的效果，強調只要遵循客觀規律自然會達成理想效果。這一柔弱不爭以取天下的思想包含了淡定、超凡的處事原則，表現出的是博大的胸懷和人性的純真質樸，這些都是當下特別是在急功近利的市場經濟背景之下道德教育內容的寶貴資源。

除此之外，道家思想包含了愛護大自然、欣賞大自然的寶貴思想，主張需要保持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共處，莊子就有著著名的論斷：“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7〕P590-591對于違背自然規律的道德價值取向，道家的反對是一以貫之的，這使得道家的自然主義價值取向在西方工具主義所造成生態災難面前就更加具備了典型的教育意義。

四、法家倫理

法家倫理發軔較早，具有非道德主義色彩，與荀子極力主張性惡的人性預期契合，主張人性是自利的，這樣的主張在冷兵器時代更容易被認可。這樣的人性根基判斷必然導致法家思想與儒家的仁義之說和墨家的兼愛理論大相徑庭：法家主張文化專制，大力宣傳暴力萬能論。用今天公民社會的眼光審視法家思想，的確存在許多諸如暴力、冷酷等不合理因素，但法家思想除此之外還是有著許多今天可以借鑒的合理價值和教育內容的。

首先，法的重要性是法家一貫的主張，而且堅決主張執法均平。“法者，王之者也” 〔8〕P474，“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 〔8〕P452韓非一言以蔽之，道出了社會治理中法的重要性，這對于今天積極推進的法治社會建設不無裨益。除此之外，法家還有“法不阿貴，繩不饒曲”的寶貴思想，，主張尚法不尚賢，將法推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這對于當今社會執法不公、執法不嚴現象猶有借鑒意義。其次，法家還具有一定的唯物主義傾向，反對儒家天命論，主張做事要循理而為。韓非明確反對天命鬼神，反對一切迷信活動，主張“緣道理以從事者，無不能成， 〔8〕P136，即只要人們做事從道理出發，守法用術，便會成功，認為客觀的規律支配著世界的運轉，是世界的根源，這無疑具有現代理性主義精神特質，于今天而言也是大有益俾的。

毋庸置疑，中國已經具備了當年洛克提出公民社會思想時的時代背景與條件。中國建設公民社會最大阻力在于中國慣有的情感層面的意識用事，而不是法理層面的應然做事。當我們的教育對象都能夠如法家預期那樣能從人性和社會的道理出發做事時，我們的社會便可成為真正和諧的公民社會了。

〔參 考 文 獻〕

〔1〕荀子.新編諸子集成·荀子集解〔M〕.王先謙撰.沈嘯寰、王星賢校點，北京：中華書局，1988.

〔2〕孔子.十三經注疏·論語注疏〔M〕.李學勤.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3〕孟子.十三經注疏·孟子注疏〔M〕.李學勤.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4〕董仲舒.新編諸子集成·春秋繁露義正〔M〕.蘇輿，撰.鐘哲，校點.北京：中華書局，1992.

〔5〕墨子.新編諸子集成·墨子校注〔M〕.吳毓江，撰.孫啟治，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3.

〔6〕老子.新編諸子集成·老子校釋〔M〕.朱謙之，撰.北京：中華書局，1984.

〔7〕莊子.新編諸子集成·莊子集釋〔M〕.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61.

〔8〕韓非子.新編諸子集成·韓非子集解〔M〕.王先慎，撰.鐘哲，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8.

〔責任編輯：史煥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