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進士”的亂世飄搖

【原文】

一剪梅·舟過吳江

（宋）蔣捷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度與泰娘嬌。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注釋】

吳江：今江蘇省蘇州市吳江區，在蘇州南部、太湖東面。

秋娘度：度，同渡。秋娘度為吳江地名。

泰娘嬌：嬌，同橋。泰娘嬌為吳江地名。

銀字笙：樂器名，是笙管的一種。

心字香：一種香片名。據說是以香片成心字形為名，或香片上印有“心”字。

【經典背后】

這首詞的作者蔣捷，人稱“竹山先生”，其詞多抒發故國之思、山河之慟，風格多樣而以悲涼清俊、蕭寥疏爽為主。著有《竹山詞》。

蔣捷的一生是悲情的一生，他的悲情和他所處的那個時代是分不開的。宋末元初，整個中原都籠罩在一種戰火的陰影中，南宋的江山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仿佛任何一陣微風都可以把它吹倒。就在這樣的一種凄風苦雨中，作為文人的蔣捷踏入了仕途。

咸淳十年（1274年），蔣捷考取了進士，或許是造化弄人，及第后不久他依附的故國就湮沒在了元軍的金戈鐵馬之下。

一個人最大的痛苦是人活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而無能為力。蔣捷便是如此，一陣秋雨打下來，他的青衫盡濕，他沒有躲避，他只在默默地忍受。

山如舊，人已非，蔣捷原是不想離開臨安的，無奈朝廷屢次讓他入仕做官。一個人縱使有滿身的傲骨，也經不住言論的沖擊：他待在臨安久了，人們說他是想茍安于元朝，此等謬語，蔣捷豈能忍受。于是，他出逃了，帶著對國破家亡的無奈與感傷。

物是人非，世事皆如白云蒼狗，蔣捷一路流浪，像一只失去家園的雁兒，在西風中怒吼。江闊云低，這是吳江嗎？此刻，他頗有點李清照筆下凄凄慘慘的模樣。

一葉孤獨的小舟漂泊在吳江境內，曾經兩岸的繁華，如今異樣的蕭條，心已成灰的蔣捷望著流淌的水面凄然寫下《一剪梅·舟過吳江》。誰也沒有想到，此詞一出，蔣捷盛名又起，還得到了“櫻桃進士”的雅稱。

元成宗大德年間，朝中官員向朝廷舉薦蔣捷，希望請他出來做官。朝廷同意了，詔書發出后，得到的卻是蔣捷的拒絕，他不愿意出來做官，寧愿隱居太湖之竹山，抱節終身。朝廷惱了，但是蔣捷卻笑了，他終于以一個文人的姿態，盡到了作為一個南宋遺臣的職責。

（作者：劍雪簫心選自《時代青年·哲思》 2011年第3期，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