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

張童

汽車終于停下，車門緩緩打開，陌生城市的風迫不及待地灌了進來，卻是熟悉的寒冷。

南京，這是第一次借著比賽的機會來到這個城市。較之我所住的小鎮，它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接納著我的到來。來之前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向我探詢，語氣里滿是艷羨，我卻沒有那么興奮。他們只是新奇，而我卻要迎接一趟未知的旅程，將會有未知的感受，也會有未知的比賽結果。而我，懼怕未知。

到了賓館，稍事休息，我和老師一起去附近的廣場散步。夜幕降臨，華燈升起，繽紛的光亮在夜色中把城市單調的建筑裝飾得鮮活動人，美麗得很。這樣的霓虹燈比家鄉的精彩得多。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忽然有那么一點明朗，開始在我那“未知”的心中升騰起來，又漸漸被晚風吹散了。

第二天，到比賽的地方報到，擁擠的大廳里人頭攢動。我早早登記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休息。來的大多是和我同齡的女生，肩上背著款式流行的背包，梳著文靜的發式，穿著漂亮的衣服，與隨行的老師或父母聊天，嘴里說著一口軟軟的普通話，全身上下有一種城市女孩特有的氣質。我湮沒在她們中間，覺得她們每個人都好漂亮。那種未知感受終于清晰起來，我明白了：是小城女生心里與生俱來的自卑。

這樣的感受一直在我心里氤氳著。

比賽結束后和老師一起去了夫子廟。穿行在繁華的街道上，兩邊是明亮的玻璃櫥窗，櫥窗里展示著時尚新潮的衣服和鞋子。在這些店鋪之間穿梭的年輕女孩，手上拎著名牌包包，或濃妝艷抹，或略施粉黛，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水味道。她們才是城市的寵兒吧？真美。那種自卑感再一次強烈起來。

但是最明亮的地方也會有陰暗。一路上遇到許多街頭的乞者，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用黯淡無光的眼睛來回掃著每一個行色匆匆的城市人。面前的破碗里躺著一些硬幣和零鈔。行色匆匆的路人，大都徑直從他們身邊繞過。

在老師的微笑鼓勵下，我輕輕走過去，彎下腰，把口袋里的硬幣放進一位乞者的碗里，乞者頻頻點頭致謝。那一瞬間，從玻璃櫥窗中看到自己，依舊湮沒在美麗的人當中，卻變得不再卑微。

于是明白：美麗有很多種。時尚的衣服、優雅的氣質是一種美，彎腰微笑的身影也是一種美。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也可以擁有前者，但至少現在，我擁有后一種美——最真摯、最自然的美，所以心靈不必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