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
王輝是一名男同性戀者(以下簡稱“男同”),2013年5月31日晚上,他與在網絡上相識的男友相約吃飯,不料卻被強迫與其發生了性關系,并且對方宣稱自己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這讓王輝感到萬分恐懼,此前,他曾聽當地的男同組織宣傳過,如果能在高危行為發生后的2~24小時內服用阻斷藥物,則會大大降低感染風險。但尋求幫助過程的艱難,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來到當地疾控中心的門診部,滿懷希望的王輝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這里沒有這種藥,你可以到性病艾滋病防治所去問問?!钡搅诵圆“滩》乐嗡?,一名工作人員告訴他,這種藥物國家只對職業暴露人員免費發放。如果想要,只能去傳染病醫院開處方,然后自費購買。
王輝又趕往傳染病醫院,找到艾滋病科主任,告訴對方自己的情況,希望可以得到阻斷藥物。但該主任明確回答“沒有”。“我當時真的快絕望了。”王輝說,絕望中他想起了當地的男同組織?!爸驹刚呓哟宋?。經過商議,大家決定陪著我去衛生局試試看?!蓖踺x說。來到衛生局,在來訪登記處,工作人員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完全不懂他在說什么。最后保安告訴他“去信訪大廳”。
信訪辦的一位工作人員接待了王輝。“我去了疾控中心和傳染病醫院,卻得不到阻斷藥物。我不想坐等感染?!蓖踺x急切地說。對方聽后,與疾控中心和傳染病醫院進行了電話溝通。隨后告訴王輝:“疾控中心只是負責藥品保管,沒有處方權。只有去傳染病醫院,而傳染病醫院還沒有回復。”
又等了一會兒,這位工作人員告訴王輝:“可以去傳染病醫院了,那邊已經在聯系處理此事。”路上,王輝接到了傳染病醫院的電話,告訴他到院后如何掛號,并叮囑帶好身份證。
“我覺得終于有救了?!蓖踺x回憶說。在距24小時時效期不到兩個小時的時候,他終于吃上了藥。“我們這樣的性暴露人群用上阻斷藥物為什么這么難?”王輝對此很不解。
“從保護生命的角度看,性暴露者也應同樣用上阻斷藥物?!敝袊部刂行念A防干預室副主任徐杰說,目前,我國艾滋病的傳播途徑以性傳播為主,占90%。從預防的角度來看,當前主要的手段是推廣使用安全套,較為單一?!皬膶嶋H效果看,男同中堅持使用安全套的比例不到40%,明顯低于異性中安全套的使用率。因此,服用阻斷藥物應該作為一種補充手段?!?/p>
從王輝的遭遇看,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這實際上暴露出我國艾滋病藥物管理體制中存在的‘雙軌制問題。一邊是藥品基本上由政府采購并嚴格按計劃和要求免費發放,另一邊則是個人用藥不像其他藥品一樣容易買到?!毙旖苷f,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孕婦以及職業暴露人員所服用的阻斷藥物,是按照“四免一關懷”政策和職業暴露處理的要求由國家全額買單的,國家對這兩類人群有著明確規定。而“計劃外”的群體就很難顧及,因而成為“被遺忘的角落”。
將性暴露者納入免費發放范疇面臨著諸多問題。
青島大學醫學院張北川教授說:“高危性行為者的數量遠遠高于職業暴露和母嬰阻斷人群,如果納入免費發放,國家財政勢必要承受很大負擔。”在他看來,相比職業暴露,性暴露的真實性更難確定。如果僅憑個人聲稱自己有了高危行為,疾控部門就對其發放阻斷藥物,將很難避免有人借機出售免費藥從中牟利。
張北川介紹,在這方面,歐美發達國家主要是通過醫療保險的形式,讓有需求的性暴露者有渠道購買阻斷藥物?!暗谖覈谋kU條例中,艾滋病患者屬于免賠對象。所以,目前可行的方案是對這類人群收取一定的費用,并在一些地區開展試點工作?!睆埍贝ㄕf,最重要的是國家要盡快對這些人群的用藥渠道等作出明確的規定和說明。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疾控人員也表達了同樣的心聲:“由于沒有明確的規定,對于性暴露者,我們只能按照為感染者發放抗病毒藥物的流程來操作。在這個流程中,疾控部門負責確診,但沒有處方權,感染者要拿著確診報告到傳染病醫院,由醫生開具抗病毒藥物?!?/p>
張北川表示,在人們出現高危行為并意識到風險,急需通過用藥消除風險時,衛生部門是應該給予幫助的。
(摘自《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