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樓梯里的春天

耳東每

善坐高鐵的人不解綠皮車的風情，開車的人不曉得公共交通內的百態，同樣的，天天依賴電梯的人不怎么知道應急樓梯里的面貌。當紅色的消防按鈕被意外地觸響時，辦公室里的一些人才開始意識到應急樓梯的存在。

對于白領而言，應急樓梯從來都不是一個友善的界面。推門而入，一股子煙味就會涌出來。這個通風系統并不好的地方，往往是不少公司限定的吸煙區。當然，伴隨著地上稀稀拉拉的煙頭，是看不見摸不著卻感受得到的怨氣。當小會議室緊張的時候，一些小范圍的談話也會在兩個樓層中間的樓梯拐角處進行。這樣的談話多為沉重的批評和無盡的埋怨，還有一些女生委屈的哭聲。負能量在不見天日的樓道里聚集，直到前不久一家缺了大德的公司把四臺空調外機裝在了樓道里，反季節地扇著大溫差的機械風，倒是無形中吹散些煩惱，吹起一些年輕人的劉海和他們額頭的傻氣。

作為CBD中的一座樓，A樓進駐著四五家全球五百強，這種強勢的甲方氣質往往會讓人有不明覺厲的感受。到了春季，也就是不少外企新一年財年開始前的一兩個月，A樓的電梯和樓道里就開始熱鬧起來，乙方們為新一年的服務合同，帶著匯聚著聰明才智的方案開始陸陸續續造訪了。這個時候的應急樓道，成為了這些上門提案者的準備區域和表演后臺。因為他們的到來，樓道里面盡管昏暗依舊，卻是少了些陰霾。為了在甲方的決策者面前留下更深的印象，提案者們如同提親一般斗志昂揚。這邊有個姑娘小聲吟起了一段英文歌曲，針對的是一家德國重工企業；那廂西裝革履的小伙子從懷里掏出兩塊小硬板，來一段“竹板那個一打呀，是別的咱不夸……”據說要面見的是化妝品企業；從那半層樓之上的拐角處，隱約傳來“山中走獸云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干貝鹿尾尖”，顯然走的食品路線，邊上的主管還在發出“如果換作《滿漢全席》就更好了”的感嘆……

只是，這樣的盛景著實只是限量版，也只有在特定的寫字樓、特定的時間段、那些特別有才的乙方們匯聚在了一起時候才會出現。那些在樓梯里練就能說會道的提案者，往往不僅僅把方案賣給了甲方，同時也搭上了自己，算得上是“野百合也有春天”的形象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