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也是一種美麗
———當遭遇尷尬的“訴真情”之后

■ 周 艷

錯誤，也是一種美麗
———當遭遇尷尬的“訴真情”之后

■ 周 艷

【案例】

奮筆疾書的我正批改著學生新交上來的作文。作文題目是《 ，讓我學會了 》，要求寫出真情實感。對于即將面臨中考的初三學生來說，這不算一個很難的作文題，這樣的文章只要動筆都能完成：通過寫一件親身經歷的事，悟出一個人生道理，或議論或抒情升華文章的主旨即可；但這也不算一個能寫出新穎獨特好文章的作文題，因為要做到真情實感，以敘事來感人，難！剛剛改過的作文本里大多寫的是老掉牙的“五個子”：路上撿到錢夾子，上坡幫人推車子，紅綠燈下扶瞎子，公交車上讓位子，放學以后留在教室擦桌子。正當這些無所不在的“假敘事、假抒情、假感想”讓我連連嘆氣之時，一篇“記真事，抒真情”的文章印入我的眼簾：

“……我們是一見鐘情，緣分讓我們同時走進了七（二）班的教室。這讓我不禁想起了張愛玲的小詩：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于時空的無涯之中剛好遇見了，也便沒有別的可說，只有輕輕問一句：‘噢，你也在這里嗎’？自從遇見了她，我的生活變得有意義起來，我的人生變得精彩起來，我的生命變得如此絢麗多彩起來。是她，讓我學會了愛。”

“猶記得七年級的時候，她的手被她同桌那個臭小子不小心掛傷了之后，我心疼不已，似乎那小手上流出來的血是從我的心里流出來的一樣。我不顧一切沖上去和那男生打了一架，直至老師趕來我們才停止打斗，狼狽不堪的我從辦公室出來，剛進教室，她就沖上來和我緊緊抱在一起。同學們都被我們的愛情而深深感動。”

“現在九年級分班了，我們之間隔著厚厚一堵墻，我再也不能在課堂上對你久久凝視了，我再也不能在老師板書的一瞬間朝你暗送秋波了，我再也不能時時關注你的一舉一動了。但是，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仍會在每天晚自習后送你回家，那天晚上，我們在××學校門口的樹下擁吻，我告訴你，你讓我學會了愛，我要愛你到海枯石爛……”

【反思】

看著這樣一篇文章，我不禁感慨：如今的學生可真大膽，如此赤裸裸的情愛也敢往作文里面寫。早戀，老師家長視為洪水猛獸，可在這個學生眼里卻是很值得一寫的作文素材。這到底是孩子們的悲哀，還是我們教育體系的錯誤？

現在，問題擺在我面前了：這樣一篇語句優美、情真意切的作文，我該給多少分？一面是傳統道德的束縛要求不能寫立意不高的愛情作文，一面是學生以真實的筆觸對個性的抒寫和張揚。如果打著為學生好的幌子，不負責任地封殺此文，這勢必打消學生“以我筆，寫我心；以我文，抒我情”的寫作積極性；如果給高分，恐怕會誤導學生可以這樣寫，老師鼓勵如此作文，當進行考場作文，尤其是即將來到的中考，很可能這樣的文章會被戴上“思想感情不健康”的高帽子，這又勢必是拿學生的前程做賭注。對于學生大膽的將“愛情”這個敏感的話題寫入作文，作為班主任的我該怎么辦？把學生叫來暴風驟雨地給予嚴厲批評吧，這勢必讓學生的心靈受到創傷。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如何既讓學生認識到自己這篇作文的不足，又保護學生的心靈不受傷害？

【對策】

一、平等尊重，營造愉快的對話氛圍

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我在一個中自習時找來這個學生，并把他帶到學校那排梧桐樹下的臺階上。之所以選在這里而不是教室或者辦公室，是因為我想避免“第三者”插足，對于學生來說，學生心底的秘密應該由老師幫他保密。為了他能敞開心扉，我決定以平等尊重的態度來對待他。只有這樣，學生才會給我講真話。我請他在我旁邊坐下，他開始有點不知所措，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看來還得進一步打消他的緊張和疑慮。我微笑著對他開玩笑說：“來，坐下，老師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果然，這句玩笑奏效了，他靦腆地笑了笑，坐了下來。

看著他充滿疑惑的眼神，我開門見山地對他說：“今天叫你來，是因為你的作文，我想和你探討一下有關你的人生觀和愛情觀。”聽我這么一說，他反倒沒有了絲毫靦腆和不安，很大方的反問我：“老師，怎么了？我的作文有什么問題嗎？”這一下可把我給問住了，看來他壓根兒就不覺得他所寫的內容有什么不妥。說真的，我真有點蒙，他自己犯了錯誤，還敢“大義凜然”地質問我，我恨不得把他痛斥一頓，平時一再說的作文立意要高，內容要健康不知道他是怎樣放在心上的！但我知道如果一旦我發火了，我的師尊師威倒是保住了，可是這場談話將難以繼續下去，甚至這個學生可能和我形成對立，結局將難以收拾，所以我仍然和風細雨地問他：“你認為作文中寫你所謂的愛情符合我們常說的立意高，體現中學生的精神風貌嗎？”他說：“可是老師，我是按照你提的要求，寫目之所見、身之所歷的文章呀，要我編假話、套話空話，我可編不出。再說，我是真的用心去寫的，寫這篇文章時，我把自己都給感動了！”很好！能把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告訴給我，這是個很好的開頭，這也讓我對這次談話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充滿了信心！

二、情理交織，做學生的良師益友

“感謝你對老師的信賴，敢于把你心中的秘密寫在作文中，讓老師知道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鐘情？對于你的早戀，這是正值青春期的你們正常的美好情愫，你放心，老師也會為你保密！但是你自己也一定要避免陷入早戀的泥潭，在必要時，應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避免外界的干擾，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學習當中，刻苦學習，立志成才，你懂嗎？”我想，青少年時期正是這些孩子性格基本形成的關鍵時期，而處在早戀中的青少年，大部分都認為愛就是一切，他們的戀情像水晶般純潔，不附加任何條件。但由于常與現實不符合，因此往往心靈上容易受到傷害。作為老師和家長，切忌動輒批評，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苛責、打罵，更不能當著他的同齡人的面羞辱他們。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先暫時默認他們的行為，同時，對可能出現的問題做到心中有數，適時正確地引導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他們的心靈不受傷害，才能給他們愛的情感教育，才能形成他們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聽了我的一番話，這個學生很誠懇地抬起頭對我說：“老師，我知道我和她的這段感情不好，可是我是真的喜歡她，而她也真心喜歡我。其實我也很怕我父母知道后會說我，但我知道，您不會！您不是一個老古董，您會理解我，我把您當成自己的朋友，所以愿意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寫給您看！您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我很感動，我知道這絕非恭維，這是這個學生的心聲；我也很慶幸，我知道我沒有當著全班評講作文時把他所寫的事情當反面典型是正確的。

“可是，你千萬不能因為這個影響學業啊！而且，要能夠在必要時控制好自己，把握住自己！”我仍很擔心，之所以早戀成為教育領域的燙手山芋就是因為它太過于影響學生的學習和成長，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老師，我知道，我已經和她約好，一起努力，將來考進同一所大學之后再談感情。”看來作為學生他也知道權衡輕重，但是無論如何，作文中，尤其是考試時不能如此作文一定得給他說清楚啊！

三、稟陳利害，育人之后再教作文

“老師想給你講個故事，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去年的北京市語文高考作文題是《我有一雙隱形的翅膀》，有個考生如此寫道：‘從上小學起，我就知道我會上北京大學，誰讓我就住在它的隔壁。我有一雙隱形的翅膀，我不必用力展翅就能在天空飛翔，因為我一出生就是比同類更高貴的鳥兒，外地的孩子上北大要分數驚人，這里的孩子還沒考已平添很多分。作為北京的孩子，我有一雙隱形的翅膀而其他省份的孩子沒有。’這個學生寫得很現實，很真實，北京市的高考錄取分比其他省份要低很多，甚至有的學校一個畢業班有一半人能考取北大，這個數字比許多省份所有的錄取名額還要多。你能說這個考生寫的不是眼之所見、身之所歷的真事嗎？可惜的是，這篇作文是高考零分作文。閱卷老師的評語是：這雙‘翅膀’太厲害了，它直接將同生于父母之身的孩子們的命運分了等級。”說完我停下來了，他也似乎陷入了沉思。

“為什么老師講這個故事給你聽，你知道嗎？”我想，學生如果對利害關系自己有所領會，能通過自我反思、自我教育把問題想清楚，這比老師的說教要好得多。“老師您是想告訴我，在考場作文中，說真話還得有個度是嗎？”他變得嚴肅起來了。

“是啊！我們是常常提言為心聲，在作文中是要寫出真情實感，這不僅是寫作方面的要求，更是做人方面的要求。但是千萬不能忽視“思想或感情健康”這個基本的作文要求。否則，就你那篇文章來說，是不是通過這篇文章會給人留下一種你不務正業、不愛學習的印象呢？尤其在中考作文改卷中，高中老師改卷，他們會錄用把愛情掛在嘴邊，把愛情當人生中最重要的內容的學生嗎？”經過我給他講明利害關系之后，他終于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最后，他真誠地說：“老師，謝謝你今天給我上的這節課。我懂了，該如何寫作文，我也懂了該怎樣面對我們青春期的早戀問題。謝謝！”看他離開時的輕松腳步，我的心也變得輕松而愉快。

【后記】

前蘇聯的教育學家蘇霍姆林斯基曾經說：“我們身為教師，要特別審慎地對待學生心靈深處萌發的愛情問題。此時教師的使命是把它引入進一步發展智力和培養品德的軌道。”學校是學生受教育的地方，也應該是允許學生犯錯誤的地方，面對學生出現的早戀這種特殊情況，我們如果企圖用某些斷然的、閃電似的、異乎尋常的措施一下子禁止他們不能這樣、不能那樣，效果一定是“越壓制，越反彈”。作為一名智慧型的班主任，就應該善于用教育的智慧化學生的錯誤為美麗，就應該用細水長流的愛的教育，與學生進行平心靜氣的交流，指出利弊，引導學生進行自我教育，幫學生找準人生的方向，回歸正確的人生軌道。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昌市運安縣外國語學校）

責任編輯 王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