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不知道的我的童年

權蓉

1看一個姑娘寫的專欄文章，里面有一句說，媽媽，你給我說過你的童年，我卻沒有說過我的童年，因為那是你熟悉的，你熟悉嗎？

瞬間被這句話擊中，有太多事，我媽媽估計是一直不知道的。

2手臂摔斷的那次，去看醫生的時候一直被罵，因為我瞞了一天才講。

其實，不是一天，是三天。

那天看《爸爸去哪兒》，吳鎮宇在里面說，小孩子受傷了要知道回家。

嘩啦一下，眼淚就流了出來。

3小偏屋后面有座古墳，說是祖上哪一輩的葬在那里，可一墻之隔，那個屋子又暗又黑，我很怕去。可老被指派去里面取東西，每次走到門口，我都要心里建設好久才敢沖進去，最后出來被說做事拖拉。

從沒說過，就這樣頂著這個名頭過了好多年。

4鄰家小姑娘掉進水里，真的不是我推的，雖然我比她大一點，有時毛手毛腳的，雖然當時就只有我們兩個在水邊，可真的是她自己滑下去的。我拉她起來，悄悄帶她回家換我的衣服，不是因為我推了她，而是怕被她媽媽知道，以后再不許和我一起玩兒了。

可能她也怕被大人罵，所以撒謊說是被我推的。那時我老犯錯老被揍，但推人入水這種大是大非，你竟然相信她，不相信我。感覺那時我用了一輩子的詞語解釋和證明自己的清白，結果成了狡辯，現在反倒不會用詞來說那種感受了。

5有一年，那個誰要離婚，你們熱議，說原來誰誰誰和某某有外遇。其實在那之前，記不清具體時間，大概兩三年吧，我就知道。因為有次我無意撞見，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一直守口如瓶，每次走親戚，都不愿意去那家，實在沒辦法，去了也不愿意叫那個人，你們訓斥我念書念成了書呆子。

你們不知道這件事終于不是隱秘時我是多么高興，難以形容。

6冬天的一個晚上，突然醒了，很害怕，你們還沒睡，聽到在火塘邊烤火聊天的聲音。我起來站在門外面，想進去，又覺得進去說自己害怕很難為情。那晚的月光好亮，下霜似的一大片罩下來，我就一個人在外面貼墻站著聽你們聊天。

你們聊完說要睡覺了，我飛快地跑回我睡的床上。

當時你們說的什么忘了，只記得那晚罩著我的月光。

7有次你把我的舊衣服給了一個妹妹，我哭得一塌糊涂，和你大吵一架。你說我小氣，給的舊衣服還舍不得。你不知道其中那件白色衣服我多喜歡，根本不是能穿不能穿的問題。

后來那件最愛的紅色連帽衫，怕你給處理了，我都是自己帶著走的。前年正好帶著回了家，你說這都十來年的衣服，不扔了還裝著背來背去，神經病吧。

我當時真想跳起來讓你還我小時候那件白色衣服……

8鄰家十來歲沒了的那個姐姐，她送我的那面小圓鏡子，鋁皮包的，背面是小鹿圖案。那是第一次有人送我小鏡子，我對自己都沒有對它那么好過。那個姐姐去世，你們不許我問她的事情，不許提她，天還沒黑就不讓我出門，后來鏡子就沒了。

真的是我自己弄丟了而不是你們為了什么忌諱給拿走的嗎？

9媽媽，我以為這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是與不是，都讓那時年輕的你和那時幼小的我和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