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飛

柯國偉

漸行漸遠，終于慢慢懂得回味與欣賞，不再急于奔忙。過去那些意氣風發的熱情已經漸漸淡出，轉而變得平和，內心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偶有微瀾漾動，靜謐無聲。

我開始體會到沉靜之美。平淡中也有閃亮的光點，細碎的事物里也有絕美的片段。華麗固然讓人著迷，樸素也有一種平實的淡淡芳香，恒久不散。過去不曾留意的事物，此時漸漸重現在我的眼前。我為從那些不起眼的事物中，發現它們不一樣的光彩與獨特的韻味，感到喜悅。

從前，我不知道生活是什么，現在，我明白，生活就是從千頭萬緒的紛亂中找出那些美好的情愫，來溫暖這顆飽受風吹雨打的滄桑之心，讓單調的日子也能充滿光彩。否則，生活還有什么可值得留戀與期待的？

我開始放慢生活的腳步，認真地體會細碎、平淡之美，從低處感受生活。我相信自己找到了生活的金鑰匙，只需轉動開啟，便可以輕輕地擁抱生活，流連于另一片深遠的詩性天地。在我眼中，一棵斜逸在半空中的樹，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一片飄落的葉子，都成了可以細細品味的美。

有時，我想，我是一只紙飛機，帶著虛幻的美好情思飛越時空的界限，飛過樹林，飛過城市的樓房。紙飛機輕盈地滑翔著，打著漂亮的回旋，帶著夢的氣息，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明亮，而身后的背景一一黯淡、模糊。紙飛機沖出生活的重圍，飛向沒有任何障礙的藍天。

我希望，我永遠是那只紙飛機，永遠可以隨時隨地起飛，暫時地飛離現實，領略塵世之外的寧靜，感受滑翔帶來的自由與輕盈。

此時，我確信生活仍是美的，盡管它還有許多不和諧的聲音，但我更愿意看到它美的一面。這些細小的美，也許微不足道，但不能不承認，它能帶給我愉悅的感受。從前那些虛幻的理想泡沫，現在只覺得浮華。我想，生活就是實實在在的一點一滴，而不是什么金碧輝煌的宏偉建筑。生活的美好就是由這些點點滴滴匯聚而成。當我懂得這些時，我知道自己已經找到正確的方向，找到那種低飛的感覺了，盡管它還不明確。

我開始領悟到緩慢、悠長的好處，并且逐漸感受到它的深邃之美。我想，我該學會詩人的情懷，徘徊吟唱，咀嚼每一段時光里值得去留戀的光影與事物，盡管我根本不會寫詩。我知道，那也是種低飛，會讓我更質感地接近生活，觸摸生活，融入生活，把握生活。

我走在路上，常常會駐足許久，欣賞某個角落、某種事物在某個時間、某個角度、某種光線下的獨特之美。我像是照相機，在不停地定格生活里的瞬間。除此之外，我的腦海里常常浮現膠片的鏡頭，在添加了我的幻想之后，那些定格的畫面也會變得鮮活。

我開始喜歡獨自徐徐而行，用舒緩的腳步丈量生活。我確實在平淡的日子里感受到舒心的寧靜，對于個人的心靈來說，我是富有的。當房里柔和的燈光灑落一地時，一片靜謐，我仿佛是在燈光中誕生，覺得自己在九霄云外，開始回憶與思索。那時，時間與我無關，現實與我疏離，我仿佛飛在時空之上，俯視生活。

我開始喜歡一切清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