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為媒

武楊

在村里，傻爺輩分最高，這也是被鄉親們稱為“爺”的原因。之所以還冠個“傻”字，那多少沾了黃鼬一點光。建國初的幾年，鄉親們雖然分得了土地，可村里地勢低洼，十年九澇，莊稼多半有種無收，人們并沒能完全從貧困中解脫出來。傻爺一家就更慘了，他父親身體不好，母親又常年抱著個藥罐子，苦湯苦水把家里喝得冬天連件棉衣也穿不上，更別提溫飽。還多虧傻爺腦瓜靈，土里刨不出食兒，他從活物上找，打黃鼠狼，臘月里，一張黃鼠狼的皮，能賣上兩三塊錢，兩三塊呀，夠母親抓三副藥的，另外還能換回一家人一天的吃食。

傻爺一家人住三間土房，還有個小套間，盛個農具雜物什么的。卻不料出了件奇事，小套間里面竟多出一團棉花，雪白雪白的，把母親高興得藥都忘了喝，說再多些就夠給傻爺做件棉衣了。更奇的還在后面，幾天后真的多了一團，同樣雪白雪白。這下引起了傻爺注意，查來找去，原因出來了，是黃鼠狼作怪，不知把誰家的棉花叼出來存放在這里。

心里有了底的傻爺想了斷這件事，他在黃鼠狼出入的地方支了個鐵夾子。也不知是傻爺故意還是黃鼠狼狡猾，總之，夾子散了，黃鼠狼跑了，只夾斷個尾巴。母親知道后罵兒子：“你就傻吧，黃鼠狼給你叼棉花，你還拿夾子夾。”傻爺自有一番道理，說他一點兒不傻，棉花是別人家的，咱不勞而獲縱著黃鼠狼就是變相偷。更奇的事還在后面。離傻爺家僅百米之遙的村頭一戶人家，有個女孩突然失了常態，臥床不起不說，還點著傻爺的名字罵他恩將仇報沒良心，說我好心好意給你家叼棉花，你還拿夾子夾我！慌得家人延醫問藥，十幾天不見好轉。鄉親們迷信，說女孩十有八九是讓那只斷尾巴的黃鼠狼迷上了。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想女孩有個好，除非傻爺前去賠禮道歉。年輕力壯的傻爺自然不會被這些烏七八糟亂了陣腳，全當耳邊風不往心里去，可架不住女孩的家人，不厭其煩左一趟右一趟登門，礙于情面，傻爺只得去了。

后來，女孩就成了傻奶。

兒時的我，曾天真地問過傻奶：“您真的讓黃鼠狼迷過嗎？”傻奶笑笑說：“哪有那宗事，那是我裝的。那會兒，人們都封建，誰也不敢去自由戀愛，不把個黃鼠狼弄出來，哪里敢面對面跟你傻爺說說心里話。”

摘自《中老年時報》201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