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史記》看司馬遷的理想人格

周夢馨

內(nèi)容摘要：在文學(xué)史上，有評論家稱：司馬遷“述往事，思來者”作《太史公書》，繼周公、孔子之后，第三次對中華文明進行整合，提出“法天則地”。在歐洲古希臘的普魯塔克被尊為“世界傳記之王”，但司馬遷的《史記》比普魯塔克的《列傳》早產(chǎn)生幾乎兩個世紀。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格才鑄就了如此偉大的作品？本文談?wù)剛€人看法。

關(guān)鍵詞：《史記》 司馬遷 理想人格

在《史記》中最能表現(xiàn)司馬遷理想人格的文章應(yīng)屬《孔子世家》《管仲列傳》《屈原列傳》等篇章。《史記》中“太史公曰”的文字，這種史論形式習(xí)慣上稱之為“贊”，一般情況下是作者褒貶歷史人物，述“一家之言”的重要內(nèi)容，是全文的總評，以自己空前絕后的見識，評價歷史人物，真實、客觀富于人情化地復(fù)述了人的精神、價值觀、人性的優(yōu)和劣，命運及生命意義的有關(guān)問題。有很強的提示性和概括性，有獨特的見解和情感，個性化的特點比較明顯。因此涵詠品讀典型篇章的“贊”有時可窺一斑而知全豹，能感悟到作者對主要人物品格和靈魂的洞悉以及對歷史和人生的深刻解讀，更能感知太史公偉大的人本主義和理想人格。

司馬遷的一生是復(fù)雜、苦難而又悲壯的。他的理想人格的形成也是充滿曲折的。以“李陵之禍”為界可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司馬遷一心為朝廷謀劃，以求得皇帝的賞識，他的人格特質(zhì)呈現(xiàn)出的主要是一種蓬勃向上、力求奮進為朝廷建功立業(yè)的精神，實現(xiàn)“立德，立言，立功”的理想。這是司馬遷一生的主旋律。

一.完美理想與精神的支柱

《孔子世家》“贊”中一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可見孔子那一以貫之，堅持主張決不放棄的人格，正是司馬遷的立德之本。“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積極用世的精神愈加堅強。一方面刻苦自勵，充實自己，等待時機，以用于世；另一方面另辟蹊徑，整理古籍，著書立說，收徒授業(yè)，表現(xiàn)了艱苦創(chuàng)業(yè)、不屈不撓的意志和積極用世的精神，也構(gòu)筑了司馬遷完美理想與精神的支柱。司馬遷說過：“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詔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司馬遷向來將其著述之舉視為同《春秋》等量齊觀的事業(yè)。《孔子世家》“贊”曰：“孔子布衣，傳十余世，學(xué)者宗之。白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于夫子，可謂至圣矣！”司馬遷的不以成敗論英雄的態(tài)度，有孔子的影子，這是他們精神的真正契合處。事實上，孔子和司馬遷都是將功利建立在當(dāng)世無法實現(xiàn)的，建立于未來的一種功利上，這種功利如孔子聽到“往者不可鑒，來者猶可追”時的一種覺悟，于是選擇了在當(dāng)世的犧牲。

二.入世之道與變革的楷模

《管仲列傳》“贊”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表現(xiàn)了管仲務(wù)本求實，以民為本，因勢利導(dǎo)，而這一切恰恰成為了司馬遷的入世之道，立功楷模。變法改革在思想領(lǐng)域探索的基礎(chǔ)上，更為可貴的是有賴于一批實踐家勇敢地付諸實施，艱難地進行改革試驗。首先走上改革舞臺，進行較為系統(tǒng)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改革的要算齊國的管仲。司馬遷在《管晏列傳》中稱贊管仲輔佐齊桓公進行改革，發(fā)展生產(chǎn)，富國強兵，“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稱霸中原的赫赫功業(yè)。而“贊”中“豈以為周道衰微，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是借孔子的批評進一步展示了自己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匡世濟民的宏愿。

三.人生困境與心靈的皈依

在《屈原列傳》“贊”中“悲其志”“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司馬遷面對屈原悲劇的一生、對祖國無限忠誠、剛正不阿的正直品德和不屈不撓的斗爭意志，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真實而又相似的人生困境使司馬遷相見恨晚再也不能自已。他要尋找自己的心靈皈依。

在極度困厄時，人的壓抑與苦悶無法申訴，往往就會“述往事，思來者”，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精神追求。在《史記》未完成之前，司馬遷深感他無權(quán)放棄生命，在現(xiàn)實生活中，“立德”、“立功”已經(jīng)無法實現(xiàn)時，他卻隱忍以行，通過著書“立言”，以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追求。直面人生的苦難，通過著述擺脫對生命價值的困惑與疑問，在對歷史的思考與描述中獲得生命的尊嚴與生存的終極意義。此時，司馬遷內(nèi)心盈溢著勘透自然、洞穿生死、直視生命真義的悲愴。有時也流露出對天意的懷疑，對天道不公的憤懣，以及對命運不可捉摸、難以把握的悲涼之情。在其理想遭受幻滅時，及時從自然，從人的本質(zhì)出發(fā)，實現(xiàn)人本來的本質(zhì)，自然性與社會性的統(tǒng)一——也正是儒與道的兼顧，才使司馬遷在“李陵之禍”后，顯示出大智大勇，大仁大義，這也許就是具有封建主義特色的東方人文主義。

司馬遷在歷史滄桑、歲月淘洗中，重鑄了個人的理想人格、民族的靈魂。

讀《史記》，其實就是在讀司馬遷，品讀其書，見其為人。讀他的人格和情感，讀他的人生智慧：執(zhí)著、堅毅、睿智、變革、浪漫。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吳縣中學(xu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