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式理論對因果復合句翻譯的闡釋
——以《紅樓夢》第七十七回為例

萬金香 臧國寶 張小波

（廣東海洋大學，廣東湛江 524088）

圖式理論對因果復合句翻譯的闡釋
——以《紅樓夢》第七十七回為例

萬金香 臧國寶 張小波

（廣東海洋大學，廣東湛江 524088）

一定的翻譯結果總是由一定的翻譯過程引起的。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認知圖式異同及其激活、調整程度直接制約著翻譯結果。同時，譯者也有意無意受到母語圖式的影響，使譯文打上母語的烙印。文中從圖式理論的視角研究翻譯過程，從而解釋楊憲益、霍克斯兩個英文譯本在因果復合句翻譯方面存在的相同和不同之處的認知心理原因。

圖式；因果復合句；翻譯過程；翻譯結果

1.引言

翻譯不只是一種結果，更是一種過程，一定的翻譯結果總是由一定的翻譯過程引起的。因此，對翻譯結果的描述和分析必然要回溯到對翻譯過程的探索中去。而對翻譯過程的探討實質上就是對雙語轉換過程中譯者復雜的認知心理過程的研究。在這個過程中，譯者的認知圖式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因果復合句是客觀事物之間的因果關系通過人類的認知活動投射到語言中的結果。不同民族認知方式的異同導致其在因果復合句的表達上存在相應的異同。在翻譯因果復合句的過程中，無論是在對原文的解碼還是對譯文的編碼階段，都需要譯者相關背景知識的參與和作用。譯者是否具備相關的圖式以及圖式的激活程度直接影響著其對原文的理解，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的匹配程度及調整狀況又直接決定著譯文的表達。總之，譯者的認知圖式作用于翻譯的全過程，最終影響著翻譯的結果。本文嘗試研究圖式在翻譯過程中的作用來解釋楊憲益和霍克斯兩位譯者在因果復合句翻譯方面的異同。

2.研究設計

本文以《紅樓夢》第七十七回中因果復合句及其翻譯為研究對象，運用SPSS13.0對原文及楊、霍兩個譯本中的因果復合句進行統計分析，找出兩個譯本在因果復合句翻譯上存在的異同，再從圖式理論的角度對這些異同作出合理的解釋。

2.1 研究步驟

首先，嚴格遵照“從關系出發，用標志控制”的原則，甄選出《紅樓夢》原文第七十七回中所有的因果復合句；

其次，嚴格對照原文中的因果復合句，找出楊譯及霍譯中相對應的譯文；

然后，將原文中的因果復合句及其翻譯按照句型、語序、關聯詞進行編碼，并將相關數據輸入到SPSS 13.0中；

再次，利用SPSS13.0對輸入的數據進行分析處理，得出楊譯和霍譯在因果復合句翻譯方面的異同；

最后，從認知圖式的角度對這些異同作出合理的解釋。

2.2 理論依據

“圖式”的概念最早由哲學家康德提出，他認為圖式是“學習者以往習得的知識 (即背景知識)的結構”[1]；Rumelhart認為“圖式是人們所有一般知識的綜合”[2]；Widdowson把圖式視為“已知事物或信息儲存于頭腦中的知識結構”[3]；Cook認為圖式是頭腦中的“先存知識”或“背景知識”[4]；J.Mandler認為“圖式是認知結構，由空位(slot)和默認值(default values)兩部分組成”[5]，“空位是圖式有聯系有層次的知識體，默認值是在正常情況下填充空位的事物、動作或事件”[6]。盡管不同學者對“圖式”的定義不同，但都認為“圖式”是抽象的知識表征結構，是認知的基礎。

1932年，英國心理學家Frederick Bartlett在其Remembering一書中首次提出了圖式理論，他認為“人們頭腦中已有的圖式會影響或支配其對于新信息的理解,因而人們認識新事物時,總是設法將其與已有的(已知的)事物聯系起來(找到關聯),以促進對新事物(信息)的理解”。[7]20世紀70年代，圖式理論被廣泛運用于人工智能和認知心理學領域；80年代，經Rumelhart進一步發展、完善成為比較成熟的理論。

2.3 因果復合句的界定

根據邢福義所提出的復句三分系統，所有漢語的復句可以分成三類：因果類復句、并列類復句和轉折類復句。其中，“因果類復句是表示廣義因果關系的各類復句的總稱…排除現實性和假說性、說明性和推斷性、已然性和期盼性等等差異，甲乙兩事之間只要存在因與果相互順承的關系，都是廣義因果關系；屬于這一關系范疇的復句，都是因果類復句”。[8]本文的研究對象就是上述的表示廣義因果關系的復句，包括因果句、推斷句、假設句、條件句和目的句五種類型，既包括帶有明顯因果標記的，也包括隱含因果關系的。

3.數據統計及分析

3.1 原文中的因果復合句

“漢語既可以通過顯性的因果標記，即使用因果連詞來表達因果關系，也可以不使用連接詞而通過句間隱含的邏輯關系來表達因果語義。漢語中的因果復合句是因果并存的，一個分句表示原因，另一個分句表示結果”[9]。在語序上，既有“原因在前”也有“結果在前”的現象。按照因果復合句“從關系出發，用標志控制”的判斷標準，本文篩選出《紅樓夢》原文第七十七回中的所有因果復合句，并對因果、條件、推斷、目的、假設五種句型的因果連詞使用情況及語序進行了統計。

由下表可見，《紅樓夢》第七十七回共有162個因果復合句，其中因果句113個，占所有句型的近70%；98個因果復合句沒有使用因果連詞，占總數的60.5%；148個原因分句位于結果分句前，原因在前的語序占91.4%。

表1：原文中因果復合句的句型、關聯詞、語序統計

3.2 譯文中的因果復合句

原文中的162個因果復合句只有54個被楊翻譯成了英語中的因果復合句，在霍譯中也只有58個被翻譯成對應的因果復合句。本文囿于篇幅，僅對楊、霍譯本中因果復合句的句型、語序和關聯詞三個方面進行統計和比較，以期得出兩個譯本的異同。

1）句型

“按照因果語義類型，英語因果復合句大體可以分為以下四種類型：1）一般性英語因果復合句(下稱因果句)；2）條件性英語因果復合句（下稱條件句）；3)目的性英語因果復合句（下稱目的句）；4)推斷性英語因果復合句（下稱推斷句）。”[10]楊、霍譯本中這四種句型的分布情況及原、譯文中各種因果句型的交叉分析見下表：

表2：原、譯文中因果句型交叉分析

（注：頻數為譯文中各種因果句型的數量；百分比為各種因果句型占總數的比例）

由上表可見，楊、霍兩個譯本中因果復合句的句型以因果句和條件句為主，推斷句和目的句數量相對較少；且原文中的因果句、條件句、推斷句和目的句大都被譯成了英語中對應的句型，只是在英語中因果復合句不包括假設句，故原文中的假設句全部被譯成了條件句。

2)語序

SPSS統計數據顯示，楊譯54個因果復合句中49個原因句位于主句前，所占比例是90.7%，與原文91.4%的比例非常接近；而霍譯本中原因句在主句前的比例相對低很多，只有74.1%。且通過進一步的交叉分析可以看出，兩位譯者在對漢語因果復合句進行翻譯的時候基本遵循了原語的語序，但是也作了一些調整，比如在楊譯中有3個因果復合句由漢語中的原因句在前變成了主句在前、原因句在后的語序，霍譯中更甚，數量達到12個。

表3：原文和譯文因果語序的交叉分析

3）關聯詞

通過對原文及兩個譯本中因果連詞及其頻數進行統計，不難發現原文中既有單個表示原因或結果的連詞，也有成對既表原因又表結果的連詞，而譯文中沒有成對的因果連詞。原文中表示結果的連詞占總數的45.7%，多過表原因的連詞；譯文中表原因的連詞多過表結果的連詞，在楊譯本中表原因的連詞占總數的53.1%，在霍譯本中該比例達到了65.5%。

表4：原文及兩譯本中的關聯詞統計

3.3 兩譯本的異同

通過對兩個譯本中因果復合句的句型、語序及關聯詞進行統計分析，可以看到二者在因果復合句的翻譯方面有許多相同之處，同時也存在一些差異。

（一）相同點

1）各種句型的數量及所占比例非常接近；2）大部分因果復合句都遵循著“原因句在前”的語序；3）使用的因果連詞幾乎相同，且表原因的連詞多于表結果的連詞；4）不出現成對的既表原因又表結果的連詞，且原文中的假設句都轉換成了譯文中的條件句。

（二）不同點

相比霍譯，楊譯本更傾向于把原因句放在主句前，在楊譯本中90.7%的因果復合句都是“原因句在前”，而霍譯本中只有74.1%；相比楊譯，霍譯本中使用的表示原因的連詞明顯更多、表示結果的連詞更少。

4.圖式理論的闡釋

從圖式理論的視角來分析楊、霍二位譯者在因果復合句翻譯方面存在的異同，原因大致有二：第一，兩位譯者大腦中關于因果復合句的認知圖式既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第二，圖式在二位譯者的翻譯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不盡相同。

4.1 認知圖式的異同

由于楊、霍二位譯者來自不同的語言文化背景，英漢二種語言在因果復合句的表達方面存在差異，必然使得楊、霍二位譯者關于因果復合句的認知圖式也相應地存在差異。

英語中的因果復合句有因果句、條件句、目的句和推斷句四種類型，在句法上分為兩種：一種以表示原因為主，原因狀語從句多置于主句之后修飾整個主句；另一種以表示結果為主，結果狀語從句通常修飾整個主句。無論原因分句還是結果分句都必須有關聯詞，但表原因和表結果的連詞不成對出現，且表原因的連詞要遠遠多于表結果的連詞。而漢語中的因果復合句有因果句、推斷句、假設句、條件句和目的句五種類型；一個復合句通常由兩個分句組成，一個表示原因，另一個表示結果，原因分句多位于結果分句之前；兩個分句間可以使用關聯詞，也可以不用關聯詞，表原因和表結果的關聯詞可以成對出現，比如“因為……所以……”，且表結果的連詞要遠遠多于表原因的連詞。

圖式由空位和默認值構成。無論漢語還是英語的因果復合句圖式都包括句法空位、關聯詞空位和語序空位，但是默認值不一樣。漢語中，句法空位的默認值為因果句、推斷句、假設句、條件句和目的句；關聯詞空位為“因”、“故”、“所以”、“以致”、“既（然）”、“如果”、“因此”、“以防”等；語序空位有“原因在前”和“結果在前”。英語中，句法空位的默認值為因果句、推斷句、條件句和目的句；關聯詞空位為“as,because,since,for,now that, if,once,lest,so that”等；語序空位為“原因在前”、“原因在后”和“結果在后”。當然，從英漢因果復合句圖式的結構來看，二者非常相似，只是默認值存在一些差異，這就是楊、霍二位譯者在翻譯因果復合句時認知思維模式大略相同的根本原因。

4.2 圖式在翻譯中的作用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認知圖式的匹配及激活程度、圖式的差異及其調整程度以及譯者母語圖式的遷移都直接影響著最終的翻譯結果。

1）圖式的匹配及激活

在理解階段，如若原文信息符合譯者的認知圖式，其圖式空位就會被填充和激活，譯者就能進入原文的期待視野并正確解碼它；在表達階段，譯者要盡可能地激活目標讀者的圖式。如果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匹配程度高，譯者就可以很容易地把原文翻譯出來，且譯文的近似度高。

在楊、霍兩個譯本中，因果復合句各類句型的數量及所占比例非常接近，而且通過交叉分析我們發現，原文的因果句、條件句、目的句和推斷句大都被譯成了英語相對應的句型。這是因為譯者腦海中的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匹配程度非常高，兩種語言中因果復合句的句型都包括因果句、條件句、目的句和推斷句，譯者圖式很容易被激活，并被轉換為相應的譯語圖式。

圖式的差異及調整

當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存在差異時，譯者要及時作出調整，使譯文的表達最大限度地符合譯文讀者的認知圖式，以便讀者能更好地理解和接受譯文。

在楊、霍兩個譯本中，表原因的連詞均多于表結果的連詞，且未出現成對的既表原因又表結果的連詞，原文中的假設句都轉換成了譯文中的條件句，這是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的差異經過調整的結果。在兩位譯者漢語因果復合句的圖式結構中，關聯詞空位大都由結果連詞來填充，且存在成對的關聯詞；句型空位由因果句、推斷句、假設句、條件句和目的句這五種句型來填充。而在英語因果復合句的圖式結構中，關聯詞空位多數由表原因的連詞來填充，且沒有既表原因又表結果的成對連詞；句型空位沒有假設句這個默認值。由此可見，原語圖式與譯語圖式存在明顯差異，這就要求譯者在將原文轉換為譯文時，須將原語圖式調整為譯語圖式，以符合譯語的表達習慣，更好地激活譯文讀者的認知圖式。

譯者母語圖式的遷移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總是有意無意地受到母語圖式的影響。對比楊、霍兩個譯本，可以看出楊譯更喜歡把原因句放在主句前，霍譯使用的表示原因的連詞明顯更多、表示結果的連詞更少，這都是受到母語圖式遷移的結果。在漢語因果復合句的圖式結構中，語序空位多由“原因分句在前”這個默認值來填充，由于受母語圖式的影響，楊譯中90.7%的因果復合句都是“原因句在前”，而原文162個因果復合句中有147個是“原因句在前”的，比例恰好也是90.7%。在英語因果復合句的圖式結構中，關聯詞空位大多由表示原因的連詞來填充，表結果的連詞相對較少，這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霍譯中表原因的連詞占了65.5%而表結果的連詞僅占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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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9

A

1671-5136(2014)01-0139-03

2014-03-19

本文為2012年度廣東海洋大學人文社科項目“認知圖式理論對漢語因果句翻譯的闡釋——以楊譯、霍譯《紅樓夢》為例”（項目編號：GDOU1312096）的主要成果。

萬金香（1981-），女，湖南衡陽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臧國寶（1971-），男，湖北宜昌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與翻譯，應用語言學；張小波（1965-），女，湖南邵陽人，碩士，教授，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英詩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