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組詩)

周中

好兄弟騎上你的馬獨自上路

好兄弟騎上你的馬獨自上路

在夕陽落下黑夜降臨的時候上路

我不能在你奔馳而去的道路上

灑滿醇香的烈酒好兄弟

只有在你勒馬回身的時候

讓你在彌漫的夜色中

聽到敕勒川陰山下

有另一匹馬蕭蕭長嘶的回聲

如同不倦的吶喊徹夜不停

好兄弟你是一匹永遠沉默的馬

我就是你啼血嘶吼的長鳴

好兄弟騎上你的馬獨自上路

在夕陽落下黑夜降臨的時候上路

天地遼闊大漠無際

黑暗里旌旗漫卷

狂沙中暴起斧鉞劍戟

這就是你快意的生活

在一柄圓月彎刀上策馬狂奔

在黎明將至時含笑離去

我的好兄弟

江湖不在你的馬背上

江湖就在你一言不發的心里

青海湖

湖水湛藍

在高山之原

在高原之神

雙手合十之間

是歲月走過

是時光曾經的錯

一泓寧靜的水

仰望天空

睜開雙眼

無辜的淚水

噙滿了眼簾

我們錯了

我們來了

青海湖

我們雙足走過的路

布滿了錯誤

就像一只迷途的鳥兒

翅膀飛翔

靈魂卻找不到方向

青海湖

請用你圣潔的湖水

浸洗我們吧

讓我們回到兒時

回到母親分娩的時刻

就用一掬湖水

浣洗我們

洗出我們曾經清沏見底的靈魂

青海湖 圣潔之湖

那時

我們不曾來過

我們

不曾錯過

林芝河谷的歌聲

那一天在林芝河谷

遠處忽然傳來一支哼唱曲

似乎是數年前

在《印象麗江》中聽過的一支哼唱曲

凄美憂傷綿綿悠長

靜靜地聽細細地聽

原來卻分明是自己的聲音

在林芝河谷

在耳朵的冥想中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些靜靜的靜靜的

在遠處在高處回蕩的歌聲

那支無字的曲子

名字似乎叫三朵神

天籟般的聲音明凈而美麗

單純而憂傷

那是在高原云朵里

我看不到的小小的少年神仙

穿著白色長袖子的衣裳

在云朵的上面

一邊發呆地看

看著天邊的你

一邊輕柔地囈唱輕柔地囈唱

三朵神

三朵神

三朵神

潭柘寺里的老人

寺院寂靜

春和景明

老人獨自行走

讓漸漸遠去的紅塵

聆聽手中竹杖

走過歲月的聲音

重檐寂靜

輕輕搖曳枝葉的銀杏古樹

俯瞰千年來

遠處城頭喧鬧的旗幟

招展而來

呼嘯而去

只有這山中寺院的青燈黃卷

且不改姿容

將晨鐘和暮鼓

化作了夜深人靜的一聲嘆息

寫在列車上

又在火車上

穿行在時光中

遠方的青山綠樹

似乎從未改變

就如老照像館的背景墻

蒙眬中

就看見你一個人

從背景墻上小巷的那頭裊裊而來

藍底白花的旗袍已經舊了

頭上發髻的樣式已經舊了

小巷的兩邊舊墻上長滿了鮮綠的草莖

蓬勃而旺盛

蒙眬中空氣氤氳著穿過屋瓦的亮光

亮光里浮沉著孑孓般的生命

你就這樣地低著頭

一步一步走過來

一個影子擋在你的面前

你抬頭的時候便笑了

——是你呀

那潔凈溫婉的眼波便回來

清徹如山澗泉水的眼波便回來

那些回響著“好一朵茉莉花”歌聲的時光便回來

那個頭帶著美麗花冠的時光便回來

你便回來

車窗外陽光燦爛

我依然穿行在時光中

遠方的青山綠樹

從未改變

我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