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際之愛

韓志鵬

一個多月后，羅鏘鏘拿到了自己的新身份證，照片上的自己有著笑不露齒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只是眼神再無原來的清亮明媚。羅鏘鏘打量著照片，心里咯噔一下，原來，不管你愿不愿意，失戀都會以它的方式留下印記。

羅鏘鏘答應(yīng)過自己，拿到新身份證的這一天要“重新做人”。羅鏘鏘約了趙妍等一幫閨蜜喝酒唱歌，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能平心靜氣唱完一首情歌而無須哽咽的時候，她敬了自己一杯酒。她喝得有點兒多，遠遠坐在角落看著這幫朋友，他們是鏘鏘在大學(xué)里的死黨，畢業(yè)后又同時留在了北京，如今大多數(shù)在廣告和傳媒行業(yè)里混著。有了他們，鏘鏘才能在北京快樂地生活；看著他們，鏘鏘心里才踏實。趙妍留意到了鏘鏘的沉默，把她拉到人群中。一個女孩兒喝了口酒說：“這下，咱班從大學(xué)開始談的戀愛，都散了。”眾人沉默下來。鏘鏘強打起精神說：“得，都別想了，咱們今兒的酒就是辭舊迎新酒！干！”“干杯！”大家的酒杯結(jié)結(jié)實實碰到了一起。

散伙兒時都是后半夜了，她坐在出租車后座上，看著北京寬闊而空曠的街道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沉重而荒蕪。她只好閉上眼，心里想，明天，明天就好了。她喝了那么多，現(xiàn)在一陣陣反胃，她趕緊叫司機停車沖到路邊嘔吐起來，她就那么肆意地吐著，吐掉連日來的晦氣和傷痛，仿佛這樣能讓她里外翻新，重新做人……明天，明天就好了。

谷東東被母親叫醒，天漸漸涼了，起床也越發(fā)困難，母親只好三番五次進屋來催他。他已經(jīng)搬回家跟父母一起住了，他怕冷清，尤其怕曾經(jīng)熱鬧的地方冷清下來。所以，谷東東退掉了滿是前女友影子的出租屋。他父親是說相聲的，母親是唱大鼓的，都是一口地道的天津話，雖然不是全國知名藝術(shù)家，可在本地還是小有名氣的。谷東東出身曲藝世家，可他自己一點兒也不曲藝，除了遺傳了他父親一張愛耍貧逗笑的嘴，可最近失戀，他連逗笑的心也沒有了。他父母也知道兒子在搞對象上栽了跟頭，想法兒在家說笑話逗他笑，捧哏逗哏配合得倍兒好。谷東東有時候也搭兩句話，一家人偶爾會笑作一團，這很管用，因為谷東東終于可以在夜里不夢見前女友了。

可谷東東還是會覺得愧疚，羅鏘鏘跟他說的話讓他醒悟而且悔恨。前女友不像羅鏘鏘那么會表達，所以只是簡單地要求谷東東多陪她，谷東東卻從沒想過這背后是什么。他從沒有背井離鄉(xiāng)，他在天津一個電話就能找來幾十號哥們，他很少……孤獨。他也曾想再回去找前女友，但若他沒勇氣結(jié)束一場異地戀，就還不如讓她盡早找到一個能日夜相伴的人。

谷東東轉(zhuǎn)而想到羅鏘鏘，一個人在北京的羅鏘鏘，她注定要獨自面對失戀，不像自己，能怯懦地躲在家里。也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是否開心了一些。谷東東就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想了這些，母親終于忍不住沖進來：“你干嗎呢？非要我在你眼前兒唱段大鼓你才能醒是嗎？上班都要晚啦！”“別呀，媽，等我失眠的時候再給我唱啊。”“不懂曲藝！”母親說著扭出了屋。

谷東東趕緊下床，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間，看到餐桌上豐盛的早餐都是他愛吃的，忽然有些愣愣的。他父親系著圍裙笑盈盈地看著他說：“刷牙去！”他忽然很不安，趕緊返回房間找手機，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羅鏘鏘吃沒吃早飯，吃的是什么……不管唐不唐突，他都要打這個電話，必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