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山水懷蘄王
——綏德韓世忠故里一步巖賞聯(lián)

●解維漢

夏日，慕名趕赴陜西綏德縣城南五公里的一步巖瞻仰韓蘄王廟。 先從國道向南走到七里鋪村， 再向西沿著崎嶇的山間公路一路西行， 約走三公里左右就到達一步巖了。

一步巖為當?shù)匾坏廓毺氐淖匀痪坝^，東西方向的一道山梁兩峰矗立， 中間近山巔處僅通一隘口，寬不過三尺，一步即可跨過，故名一步巖。隘口上新修了一座單孔拱橋，很像是一道城門。橋上刻有一副對聯(lián)：

青山正氣千秋頌；

云巖清風(fēng)一步凌。

此聯(lián)『巖』字出律。關(guān)于一步巖的得名，綏德當?shù)亓鱾髦喉n世忠赤手擒野馬』的傳說： 有一年，二郎山跑來一匹野馬，襲擊過往路人。官府貼出告示，說只要能降服這匹野馬就能得到重賞。一天韓世忠正好路過，二話沒說揭下榜文，直奔山上。少時，一匹白鬃野馬向韓世忠直撲過來。 韓世忠縱身一躍騎上馬背。野馬前蹄騰空，想要把他掀下來。誰知韓世忠兩腿緊夾，雙手抓住馬鬃。野馬狂奔亂跳，一直跑到了一道山崖前。 韓世忠朝馬背上連捶幾拳，野馬竟停在了離深溝只有一步的地方。 這個地方便是今日的一步巖。

拱橋東側(cè)，立有一塊『蘄王廟』文保碑； 西側(cè)的石壁上，則是用紅漆書寫的『韓世忠故里』五個大字。 蘄王廟東側(cè)的山崖之上，留有清道光年間綏德州知州江士松題寫的巨幅題記石刻『一步巖』和『福祿壽』等石刻。 還有一幀清代重臣葉伯英『重延宋柞』四個石刻大字，凝重蒼勁，游人看到這四個大字無不對世忠的滿腔報國情所感動。

再往前行，便來到了蘄王廟門前的廣場，一尊高約五米的韓世忠雕塑佇立在廟門前，通體為花崗巖雕刻而成。將軍頭戴戰(zhàn)盔，身披紅色披風(fēng)，左手持劍，右手呈拔劍狀，眼望前方，目光炯炯，顯出了一代名將的浩大氣勢。 塑像旁邊有一座寬闊的仿古戲臺，臺口兩側(cè)刻有一副楹聯(lián)：

問戲里誰雄，看一江赤焰、九霄玉鼓；

數(shù)臺前孰醉，盡萬里白云、千仞青峰。

韓蘄王廟前戲臺對聯(lián)。解維漢攝

聯(lián)語頗有氣勢， 上聯(lián)從戲劇角度引出了韓世忠在長江大敗金兀術(shù)、梁紅玉擂鼓礪軍的著名戰(zhàn)績， 下聯(lián)回到蘄王廟門前風(fēng)景，白云青峰，映襯著英雄的巍峨身影。韓世忠是綏德縣無定河岸邊紙坊溝村人。 年深日久，故居房屋位置已不可考。他出身貧寒，年輕時勇猛過人，好喝酒，不受約束，被人稱為『潑韓五』。 十八歲應(yīng)募從軍，從此戎馬一生，屢立戰(zhàn)功，最高官拜樞密使，其一生『大戰(zhàn)數(shù)十，小戰(zhàn)數(shù)百，豐功盛烈，光照古今』。在平定浙西方臘，建安范汝、廣西曹成、淮南李橫、淮陽劉豫及苗、劉等反叛中作出了重大貢獻，更是在抗擊西夏和金國的戰(zhàn)爭中功名蓋世。 建炎三年（一一二九）秋，金兀術(shù)統(tǒng)兵南下，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金軍大肆掠殺之后北撤，在途中遭到韓世忠的阻截，韓世忠八千軍隊成功將金兀術(shù)十萬大軍圍困達四十八天，著名的黃天蕩之戰(zhàn)重創(chuàng)金軍，扭轉(zhuǎn)了南宋軍隊聞金而逃的局面，使金軍再不敢貿(mào)然渡江南下。這是南宋軍隊首次主動出擊大敗金軍，并且是韓世忠率部孤軍作戰(zhàn)，充分顯示出其杰出的軍事指揮才能，大長了南宋軍民抗金斗爭的信心和志氣。

雕塑背后是蘄王廟前殿，殿前分列一對古代石獅，西側(cè)立有一座牌坊。其橫額分上下兩段，上段刻著『宋韓蘄王故里』，下段刻著『中興佐命』，橫額兩面相同。牌坊正面石柱上刻有一副對聯(lián)：

恢復(fù)中原，志同諸葛；

再扶宋室，功邁汾陽。

聯(lián)語將韓世忠比作三國時期六出祁山的諸葛亮和唐代平定安史之亂的汾陽王郭子儀。石柱背面也刻有對聯(lián)一副：

東南半壁仗孤?lián)?，至今江水滔滔如聞鼙鼓?/p>

西北一天祟血食，撫此山川郁郁隱護風(fēng)雷。

這座牌樓，建于清道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 兩副聯(lián)語均為綏德知州凌樹祟撰書。當時鴉片戰(zhàn)爭發(fā)生不久，列強對華虎視眈眈，中華民族又到了生死存亡關(guān)

頭。

這副聯(lián)語點出形勢『東南半壁仗孤?lián)巍?，一個『至今』便和晚清危難的現(xiàn)實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了。下聯(lián)點明作者任職的西北疆域，用牲畜祭奠古代名將，面對祖國山河感慨肩負的重任。

韓蘄王廟東牌坊殘聯(lián)上聯(lián)。解維漢攝

前殿東側(cè)也有新修的一座牌坊， 正反面橫額相同，分上下兩段，上段刻著『宋韓世忠故里』，下段刻著『定國元勛』。 正面石柱刻著一副殘聯(lián)， 下聯(lián)完整， 上聯(lián)僅刻五字， 便無下文：

林泉十載，寄□□□□□□□□□□，□□；

桑梓千秋，留廟貌想見二郎舞槊，山色依然。（凌樹崇又書）

正納悶時，看見靠墻依著幾塊殘石，上面有字，正好同牌坊上的殘聯(lián)內(nèi)容一樣。得知文革中蘄王廟在破四舊中損毀嚴重，原有的對聯(lián)刻石也近乎化為粉齏了。 如果哪位讀者知道原先的完整楹聯(lián)， 主動告知補全內(nèi)容，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一件啊。

韓蘄王廟東牌坊殘聯(lián)下聯(lián)。解維漢攝

牌坊背面中間石柱也刻有一聯(lián)， 沒有落款，未知是誰人所撰：

明哲保身，子房媲美；

精忠報國，武穆齊名。

子房是西漢謀士張良的字， 武穆是南宋岳飛的字。 此聯(lián)用二古人作襯，描寫了韓世忠的忠君報國和功成身退。 但張良是主動歸隱，韓世忠是奸臣當?shù)?，大志難伸，被迫歸隱。

前殿內(nèi)兩側(cè)陳列著十余方清代、民國的石碑，記錄著一步巖與蘄王廟的歷史。 穿過前殿便進入正殿大院。 院里西墻上鑲有《重修蘄王祠碑記》。 西側(cè)兩座小殿則為供奉關(guān)帝、文昌的樓閣。 正殿位置并排座落著兩座殿堂，左邊的石拱窯洞是菩薩殿，里邊供奉著觀音菩薩。 右邊一孔高大的石拱窯洞便是蘄王廟正殿， 正中并排供奉韓世忠和梁紅玉的坐像， 生動地再現(xiàn)了韓世忠夫婦英勇善戰(zhàn)、不畏權(quán)勢的凜然正氣。 紹興十一年(一一四二)農(nóng)歷四月，南宋當朝者為與金國簽定和議，同時解除了韓世忠、張俊、岳飛的兵權(quán)。十月中旬，岳飛蒙冤，滿朝文武迫于秦檜淫威，噤若寒蟬，無人敢言，只有韓世忠當面質(zhì)問秦檜。 檜曰：『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皇乐意鋈辉唬?『相公，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乎！』紹興十二年，岳飛被害。韓世忠徹底心涼，明智退隱，跨驢攜酒，西湖自遣。宋紹興二十一年（一一五一），一代名將病逝，時年六十八歲，葬于蘇州靈巖山。 韓世忠一生戰(zhàn)績卓越，死時『十指僅全四，不能動，刀痕箭瘢如刻畫』。 宋孝宗時，他被追封蘄王，謚號忠武，在宋史中被稱為『中興武功第一』。

蘄王廟里綠樹掩映， 松柏槐椿一院同茂。 有棵古槐只留下樹樁，樹樁上長出兩株椿樹，生機勃勃。廣場旁橫騎大路的一座拱形城洞旁刻有一聯(lián)，惜『步』字也出律：

十里烽臺報驚天下；

一步狹口直履名州。

清代尤侗有一首詩《題韓蘄王廟》：

忠武勛名百戰(zhàn)回，

西湖跨蹇且銜杯。

英雄短氣莫須有，

明哲保身歸去來。

夜月靈旗搖鐵甕，

秋風(fēng)石馬上琴臺。

千年遺廟還香火，

杜宇冬青正可哀。

尤侗為蘇州人， 此詩題寫的是蘇州蘄王廟，但很能代表陜北人民懷念韓世忠的凝重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