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歐茨新作《我的妹妹，我的愛》

趙香凌

解讀歐茨新作《我的妹妹，我的愛》

趙香凌

一、故事梗概

《我的妹妹，我的愛：史蓋樂·藍派克秘史》（My Sister，My Love：The Intimate Story of Skyler Rampike）是歐茨2008年推出的新作。這可能是她迄今為止最有爭議和最大膽諷刺的作品。歐茨以20世紀末美國一樁著名的 “真實懸案”為素材，基于想象創作了這部小說。在小說中，歐茨描述了20世紀90年代美國家庭狂熱追逐金錢和名利的丑態。故事以 “名存實亡的家庭，天下皆是一般?！掖嬲摺嗳绱恕遍_始，由19歲的哥哥史蓋樂·藍派克以第一人稱敘述。藍派克一家住在新澤西的富人區，父母是典型的美國中產階級的代表，進取、虛榮，過著貌似體面而和諧的生活。史蓋樂漂亮的妹妹布莉絲·藍派克在媽媽貝茜·藍派克執著、嚴格而細心的培養下，在室內花樣滑冰賽場上屢創佳績，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 “澤西冰雪小公主”。然而，正當6歲的小布莉絲離媽媽夢想中的成功日漸逼近時，她卻突然失蹤，尸體在家中鍋爐房的幽暗角落被找到。悲劇發生時，史蓋樂·藍派克年僅9歲。時隔十年之后，史蓋樂才開始完整地回溯這起徹底改變他人生的謎案。從此，藍派克一家一夜間成了媒體追逐的焦點，各種猜測紛至沓來，其中有不少人將懷疑投向了因為妹妹的得寵而有些被冷落的史蓋樂……案件多年來一直無解，而史蓋樂一家終于分崩離析。然而，10年后，就在故事接近尾聲時，史蓋樂垂死的母親的一封信解開了布莉絲的死亡之謎，令人震撼的謎底才最終被揭開。

二、人物形象分析

母親貝茜·藍派克自私、愛慕虛榮，有著強烈的跨入上層社會的野心，缺乏道德感。在她眼中，孩子就是她的私人物品，就是進入上層社會的臺階，就是她出人頭地的工具。為了進入上層社會，她還特意列了一個金字塔式的名單，上面都是些她想結交的名門望族。貝茜起初的目標是想讓兒子史蓋樂—— “媽咪的小男子漢”——當明星的，讓他成為新澤西麗山的滑冰天才或近似天才人物的。所以，在史蓋樂4歲半時，貝茜就帶著他來到了溜冰場上來練習花樣滑冰?？墒?，后來由于史蓋樂練體操時不幸摔斷了右腿之后，貝茜才就此作罷，其夢想也暫時中斷。對于女兒艾德娜·路易斯，貝茜一直不看好她。她嫌棄艾德娜·路易斯長相太一般，名字也難聽，所以從來就沒有好好地抱過她，以至于艾德娜·路易斯曾經悲傷地問史蓋樂：“媽咪為什么不喜歡我，史蓋樂……”然而，在艾德娜·路易斯展露出花樣滑冰的天賦之后，貝茜的夢想再次被點燃了。于是，在貝茜的操縱下，從沒有得到過母愛的艾德娜·路易斯改名為布莉絲，通過極端痛苦的訓練、美容和藥物養生，成為一名童星。在布莉絲賓夕法尼亞比賽失利后，貝茜就遭受重擊。再加上之后丈夫畢克斯要和她離婚，并且要奪走布莉絲——她的希望，此時的貝茜徹底絕望了。于是，她綁架了自己的女兒，想讓畢克斯就范，但是沒想到6歲的布莉絲會反抗，在憤怒和藥物的刺激下，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兒。貝茜的形象充分展現了美國當代公眾生活的一個真理：名利勝過一切，包括自己的親生孩子。

父親畢克斯·藍派克自私、風流成性，是個極其不負責任的人。首先，在婚姻上，他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極少回家，整天在外不是工作，就是和女人鬼混。作者這樣描述畢克斯，“像畢克斯·藍派克這樣好動好色的爸爸，總有像謝莉這樣敬慕他的年輕女子告訴他，他就像終結者斯瓦辛格”。正是由于畢克斯的離棄，貝茜才把希望寄托于孩子身上，最后釀成了悲劇。其次，在對孩子的管教上，畢克斯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他不止一次地問史蓋樂幾歲了。一個連自己孩子年齡都不知道的父親是不可能負責任的。而當史蓋樂成為花樣滑冰明星的計劃流產后，畢克斯就帶著史蓋樂來到體育館，讓史蓋樂練習體操，想讓他成為金牌體操運動員。小說中有這樣的描寫：當6歲的史蓋樂費力地爬進和他一樣高的駕駛室，畢克斯從來 “也不去檢查史蓋樂是否系上了安全帶”，就不耐煩地啟動了車子；當到達體育館時，畢克斯自顧自己興奮，“沒有理睬史蓋樂是如何艱難地解開該死的安全帶，也不管史蓋樂怎樣費勁地爬下／摔下吉普車高高的駕駛室”。練體操的結果是，由于畢克斯急功近利，怒逼教練給原本體質不太好的史蓋樂增加練習強度，最后釀成了大禍：史蓋樂跌倒在墊子外面，摔殘了右腿。此外，在賓夕法尼亞比賽失利后，畢克斯和妻子爭吵，要求布莉絲 “永遠不要踏入滑冰場，永遠不”。他之所以這樣說并不是因為布莉絲左腳腳踝疼痛難忍，也不是因為他愛布莉絲，而是因為布莉絲滑冰的費用是由他支付的，他只不過是不想出錢而已。而在對史蓋樂的心理和精神病的治療上，他也是斤斤計較，不肯花錢。我們可以看出畢克斯自私自利，不知廉恥，沒有責任心，愧為人夫人父。

妹妹布莉絲·藍派克，原名艾德娜·路易斯，是一個非?？蓯鄣謽O其缺乏父愛、母愛的小姑娘?？梢哉f，起初她只是這個家庭中似有似無的一個人物。為了得到父母的關注，4歲的她懇求母親貝茜讓自己溜冰。每次練習滑冰，她總是最后一個離開，即使摔倒，她也不會像其他孩子那樣哭鼻子，而只是笑笑，表示沒有受傷。由此可見，小小的她是多么渴望得到父母的贊賞和關愛。但是，當她在花樣滑冰方面的天賦嶄露頭角之后，她立刻成為家庭的中心人物。極端痛苦的訓練和服用興奮劑使布莉絲幼小的身體和心理幾乎到了崩潰的地步。加上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變得越來越不正常、神經質，越來越感覺她只是父母的附屬品。她還不止一次地問史蓋樂：“爸爸到底是不是 ‘爸爸’？”“我們為什么要和他們在一起呢？”“我們為什么屬于他們呢？”“他們是不是把我們買來的呢？”由此可見，小布莉絲已經感覺到父母不愛她，甚至懷疑她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她只是父母飛黃騰達和盈利的工具。

哥哥史蓋樂·藍派克吸毒，患有精神病，有明顯的語言缺陷。在史蓋樂出事之前，他就是母親的掌上明珠。然而，在其右腿摔殘之后，母親貝茜不但不安慰他，反而嫌他丟臉。正是由于他在童年時曾遭受過母親非人性的 “教育”方式，心靈備受傷害，導致他成年后人格有缺陷，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在所謂的“預備學?！保ㄒ簿褪翘厥獾木癫♂t院）生活，史蓋樂以某種方式設法繼續活著。他甚至與一位來自殺人犯家庭的女同學談起了戀愛。對于妹妹布莉絲遇害的事情，史蓋樂回憶說，那天晚上他的確聽到了妹妹的呼聲，但是他卻睡在床上，動彈不得，因為他被藥物麻痹了。對此，他備受良心和道德的譴責。因此，十年后，他決定做一次心聲的袒露：揭示全部真相！由于史蓋樂有反復抽搐癥的精神問題，所以 “你會同情我無法控制的需要，那就是重復、回顧和修正我自己和我妹妹某些令人作嘔的往事”。因此，在回憶中史蓋樂有現在與過去混合在一起的現象，也有突然插入話語、有冗長離題的段落和內容脫節的現象。他的這種詭異、受傷、嘲弄和隨心所欲的聲音聽起來既令人信服，又有說服力。而這些也足以證實，除了妹妹布莉絲之外，因史蓋樂本人也是其父母錯誤管教方式的犧牲品，正如小說中的其他孩子一樣。

三、藝術特色

小說是心理現實主義與文化模仿之作的混合體。首先，歐茨采用心理現實主義特點，運用了意識流表現手法，聚焦于敘述者史蓋樂的述說。在小說中，史蓋樂的述說占有相當的分量。小說采用 “內聚焦”的敘述角度，敘述焦點是史蓋樂的內心活動，展示了他的所思所想。在他的敘述中，將現在與過去混合在一起，似乎有些混亂。有時，他會突然插入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語，或者插入一些冗長離題的段落。然而，這種敘述手法正好表現出史蓋樂因長期受父母嚴格的管制而壓抑、緊張，語無倫次，有些精神問題。另外，小說中布滿了腳注，腳注里又加腳注，黑體字的大字標題，而且字體大小不一，有星號做標記。這些藝術表現手法看似奇特、多余，可能會令讀者閱讀時感到迷惑、疲憊不堪，但是歐茨是在有意采取這種敘述方式，傳達出她對于父母管教孩子的不當方式而造成的惡果的反諷。雖然這本書的故事是事后型的，且讀者對瑞姆森謀殺案也有所了解，但是作者卻一直讓讀者處于猜測之中，直到最后。這種寫作手法對工藝寫作而言也許是明智的，但在這種提供多種可能性的冗長的書中，讀者可能會變得厭煩、憤怒。說實話，到最后他很可能不會在意到底誰是兇手了。

其次，作為一部文化模仿之作，小說取材于1996年備受全美關注的真實的瑞姆森謀殺案，即參加選美大賽的6歲童星約伯奈特·瑞姆森突然離奇地在家中地下室被殺害，迄今懸而未決。2008年，曾有一個戀童癖者公開認罪，后被法院證實為妄想狂，該案又一次成為轟動性新聞。歐茨以小說的形式再現了這一案件，故事情節與事實相似，只是將人物的名字、地點等做了改動，真實地再現了當時可能發生的事情。通過展現史蓋樂痛苦的心路歷程，以激烈的語言和冷靜的睿智戲劇性地展現了瑞姆森案中隱含的家庭慘劇：小說強烈地控訴了20世紀90年代美國中產階層的孩子們在成年人的混亂貪欲中被虐待的狀況和遭遇。他們生活于富足社會，但在童年時期遭受巨大的精神壓力，生活中缺乏關愛，不得不服用藥物和接受精神病綜合癥治療。歐茨同時揭露了悲劇發生后小報的無情報道給這個家庭帶來的痛苦，以此揭示陷入報道漩渦中的人們的心理狀態，批判了媒介的瘋狂。

四、結 語

雖然在小說的最后史蓋樂道出了殺害其妹妹的真正兇手，給其敘述畫上了圓滿的句號。但是，小說的真正成功之處在于敘述者的能力，即設法擺脫了壞家長、精神科醫院和寄宿學校并存活下來的能力，將自己這個殘存者從這個破碎的美國家庭中解救出來的能力。用作者歐茨的話說：“他原諒了她，但不是因為布莉絲，他不能僅僅為了布莉絲而原諒她，他是為了自己才原諒她，還有父親，他原諒了他們。”同時，這部小說真實地揭示了美國當代家庭的陰暗面，再現了某些普通美國人悲哀的現實生活。歐茨自始至終采用了一種沉重的諷刺語氣，一方面對于兒童在家庭中的非人遭遇充滿同情，另一方面又對父母對子女不當的極端管教方式深感憤怒。小說以深刻的現實意義、獨特的敘述方式以及新穎的文化模仿手法令讀者深思。

［1］Joyce Carol Oates.My Sister，My Love：The Intimate Story of Skyler Rampike［M］.New York：Harpercollins Publisher，2008.

［2］［美］歐茨.我的妹妹，我的愛［M］.劉玉紅，袁斌業，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趙香凌（1978— ），女，河南商水人，碩士，周口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教學和外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