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
詩篇(組詩)
徐學
沒有領證就住到了一起
一年兩年三年
甚至年頭會更長一點
準媳婦的準就是準備的準
——準備領證
——也準備不領證
不領證的叫情人
領了證的叫媳婦
領了證又分手的叫仇人
梯田是爺爺修的
桃樹是父親栽的
鐵軌是解放軍鋪的
——站在山坡上
我遠望村莊
陽光下的百來戶人家
只有我的拳頭那么大
這是三月山坡上
粉紅粉紅的花開得讓人心碎
爺爺已故
父親已故
只有那鐵軌在瓦藍瓦藍的天空下
被一天兩趟運煤的火車叫醒
那些裸露的樹被風吹著
看起來一些已經死了
一些還半死不活地活著
那些我叫上名字
或叫不上名字的樹
在徐三娃承包的果園里
一排一排地裸露著
大前年這些樹曾開過
紅花白花甚至黃花
我出差回家路過時看見過它們
村里人說徐三娃前年病故
果園就荒蕪了再加上
去年大旱樹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兩座冷卻塔呼呼地冒著水蒸氣
一根煙囪呼呼地冒著白煙
一個球型煤倉從外表看是沉黙的
從窗戶望出去它們
在陽光下都顯得雄偉而莊嚴
我不知道這兩座冷卻塔
有多高一根煙囪有多高
一個球型煤倉有多大
只知道這是一座電廠
它的總裝機容量
是兩臺150兆瓦的機組
它每天吃掉三千一百噸煤
發電五百萬千瓦時
生產蒸汽五千九百二十噸
在一條路的分岔口
聽見有人喊了我一聲
——又喊了一聲
這喊聲熟悉而陌生
十年前我每天能夠聽到
十年后我真是第一次聽到
我回顧四周目光
所觸之處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中午
我趕往父親的墓地
正準備給他老人家燒點紙錢
正月初八把你送到機場
我沒有過于悲傷
只是用餐巾紙擦了擦眼睛
你要去的地方我知道
是你想去的地方
一年你總要去那么幾次
那兒有你想要的生活
——愛是一種病
——折磨人的病
像頭疼心疼膽疼胃疼
或者干脆就是靈魂疼
正月初八把你送到機場
在回來的路上天陰冷
我雙手抱著胸脯
擔怕那拳頭大的東西
從我的胸口掉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