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觀賞石藝術的一些理解

裘偉明

顧名思義，觀賞石是動名詞，泛意指“人欣賞石頭”（非一般的獨石或石雕）；觀賞石藝術是指人欣賞石頭的藝術活動；因為觀賞石并非特指某石頭，所以觀賞石不能簡單等于藝術品，“權威”的《觀賞石鑒評標準》定義：觀賞石是……石質藝術品（加了幾點前置定語），這是一知半解的結論，這也許會誤導人們認為玩石頭就是玩藝術品了。也不要以為莫里斯-韋茲說“一塊漂浮木有時也可以被人看作是一件藝術品。”就可以推論所有觀賞石就是天然或人工的藝術品，注意“有時”一詞，且他是虛指并非實指。

“如何理解觀賞石藝術”是現代藝術領域的學術課題。比如：獨石、奇石與觀賞石的概念區別？觀賞石藝術與觀賞石藝術作品的關系？觀賞石是發現藝術、裝置藝術、表達藝術的概念？觀賞石藝術的跨界化、邊緣化、雜交化現象？藝術的古典主義、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等觀念區分？藝術的表現主義、形式主義、唯意志論、不可定義的審美哲理定義？等等。我們應該有所思考，加緊學習是必須的，否則就將無所適從。

有兩本書值得一讀：約翰·基西克的《基西克藝術史》和莫里斯-韋茲的《理論在美學中的應用》。當然，我本人并不能很有底氣地說已經讀懂了這些代表當今國際上的前衛藝術理論。但希望與對觀賞石藝術有興趣理解的同仁共讀，也是一種文化的自覺吧。

一、觀賞石是發現的藝術

畢加索認為：“探索在繪畫上是毫無意義的，重要的是發現。”那么，是否可以說所有藝術門類都是發現的藝術？聽一聽亨利-摩爾的說法：“我相信原始雕塑是人們源于對大自然石塊的接觸與靈感，大石塊的景觀，中國的太湖石，給了我五十年后的啟迪。”藝術的本質是觀念決定靈感，現代藝術流派認為自然自在之物是藝術創作的源泉。所有藝術都是發現的藝術，觀賞石藝術也概莫能外。

需要廓清的一個概念是：奇石是發現的藝術？錯！觀賞石是發現的藝術？對！因為獨石、奇石、觀賞石的概念，需要被重新認知。獨石指從自然界母巖體中經過長久地質作用分裂出來的單一石塊；奇石指獨石之中具自在價值的個別石塊；觀賞石指人們發現的或制作的經過價值認可的石塊。獨石中大多數不是奇石；奇石必須是天然的獨石：觀賞石廣義上是天然奇石品與人雕石藝品的集合體。因此，發現就顯得很重要，必要的前提條件是此觀賞石是否具裝飾、欣賞、收藏、研究、交換五大價值。藝術欣賞基于價值判斷，而價值判斷與一個人所處的歷史環境相聯系，復雜的社會關系引起藝術的不可定義。

通俗地說玩石頭的意義是人類的社會現象、生活需要，是許多藝術活動的組成部分。觀賞石藝術首先是發現的藝術，是基于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客觀存在。發現，是人類對于自我的內在、具體性的自然及其整體的認識或再創造。觀賞石是發現的藝術包涵人類認識自然的核心能力，從采石、察石到賞石的過程都必然要用發現的眼光去審視。觀賞石藝術審美過程中的發現、創意、鑒評三點論述，發現是前提，創意是條件、鑒評是定論。

觀賞石是發現的藝術是中國賞石界普遍認可的定義，但并不能涵蓋觀賞石所有的藝術內涵和特征。

二、觀賞石是裝置的藝術

觀賞石藝術活動的歷史久遠，也可以說觀賞石是人類藝術活動的鼻祖，石頭創造了人類，人類實踐觀念產生了藝術。觀賞石價值功能的第一位就是使用功能，人類從耕牧、佩飾對石器的需要開始，漸漸發展到庭院景觀的石藝需要，到現代的居家擺石或石室覽展，都是裝置的形式。“山無石不峻、院無石不秀、居無石不雅”所論述的就是裝置的藝術。

“裝置藝術，指藝術家在特定的時空環境里，將人類日常生活中已消費過的物質文化實體進行藝術性地有效選擇、利用、改造、組合，以令其演繹出新的展示個體或群體豐富精神文化意蘊的藝術形態。簡單地講，裝置藝術就是“場地+材料+情感”的綜合展示藝術。按照這一定義，可以說觀賞石屬于眾多裝置藝術門類之中的一種，且是最典型不過的。無論是庭院布置的立峰磊景，還是書房閑放的案供博擺，都具裝置的作用，都是藝術的展示，都蘊人文的情調。

裝置藝術是開放的藝術手段，不受藝術門類的限制，對傳統藝術分類提出挑戰。裝置藝術自由地使用各門類藝術手段，是用現代藝術追求表現廣度、深度和強度的必然產物。從觀賞石藝術的發展歷史看，所表現出的肯綮在于石頭之外的意味，正是裝置藝術的形式邏輯。古典文人賞石與書畫詩詞的默契、古今庭院建筑園林的奇石點綴、傳統風水學說中奇石的列入、現代賞石活動中奇石與木雕藝術的組合創意等等跨界的藝術行為，證實了觀賞石是裝置藝術的要素之一。

觀賞石是裝置的藝術，這一定義目前在中國賞石界沒有得到足夠的認識，研究這一課題是提升賞石文化的前瞻后顧。

三、觀賞石是表達的藝術

觀賞石是表達的藝術，這一定義并不需要爭鳴。今年的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著名油畫家、國畫家劉宇一在被媒體采訪時說：“藝術要表達真、善、美。”具體解讀其要義是：藝術門類很多，表達就是藝術家要說話，用不同的形象、工具表達情感。藝術的核心價值觀是真、善、美。真，是客觀現實的社會生活；善，是積極向上、誠信正直的道德品質；美，是自然美與人文美的和諧統一。

很有啟迪的表述，就是我們玩石人要說的“玩石頭為什么”，“為什么玩石頭”。觀賞石是一種藝術行為，其深層的意義無疑與其他藝術同樣需要表達，歌唱用聲音韻律、繪畫用線條色彩、賞石用形質紋色；觀賞石藝術的表達與當今的普世價值應當是吻合的。我一貫倡導“形質紋色來淺出，道魂氣韻去深入”，言下之意觀賞石藝術要表達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中華國學的內核思想要在觀賞石藝術中表達；那么這就是真正的文化賞石。

具體的觀賞石作品是觀賞石藝術表達的載體，其必須符合藝術品的共同審美原則：即形式的精到度、價值的認可度、作者的注意度，綜合地反映在價格的實現中。當今，人們對觀賞石這一特殊性藝術門類與其他常識性藝術門類的認知度、理解度有距離，需要進一步的開放過程。關于觀賞石藝術的本質，可以引用并理解基西克的一段話：“過去的常識認為，有一個永恒的固定的標準來衡量人類的行為。與之相反，藝術總是處于變動不居的狀態，因為藝術是最依賴觀念的，它的存在與否完全取決于適應時代的能力；今天稱之為藝術的東西，昨天不一定是，今后也許也不會是”，“理解藝術與藝術創作的一個重要特征：剔除實用功能的藝術作品具有強大的表現力，作品、作者和欣賞者集中于要表達的觀念之中。”

觀賞石是表達的藝術，這一定義在當今中國賞石界引起理論探討；百家爭鳴大有裨益，推動觀賞石事業從娛樂性走向藝術性、從從眾性走向文化性，趨勢所向。

綜上所述，觀賞石是發現的藝術、也是裝置的藝術、更是表達的藝術。這一推論理解一是，觀賞石藝術和其他自然藝術、造型藝術，或者說通俗藝術、高雅藝術等等有共同的相通的特征；理解二是，只要是藝術都屬于文化的范疇，表現的目的是觀照社會的縮影、反映生活的態度；理解三是藝術在美學中需要審視原理，在邏輯學中需要過程論述，在哲學中需要辯證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