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婧
摘要:民族文化對語言的影響,有些是顯性的,但更多的是作為隱性因素,這些因素在無形中發揮著深刻的作用。如何準確地把握語言后面的隱性知識,是正確理解日語的關鍵。在日語的語言教學過程中,必須讓日語學習者知曉那些隱藏于語言文字背后的基于社會文化的隱性知識,以增進他們對文章的理解,并幫助其完成一些隱性知識向顯性知識的轉化。關鍵詞:隱性知識;日文閱讀;知識轉化中圖分類號:H369.3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4)05-0169-02一、問題的提出
雖然日本從彌生時代開始,就長期受大陸文化的影響,至今很多地方還保留著中國大陸文化的印跡。但是,經過日本人的提煉和融合,日本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島國文化。這種長期以來形成的文化差異對日語學習者產生著深刻的影響。一般情況下,日語學習者都很容易用自身慣有的思維方式、本民族的價值觀念和已有的社會文化知識去試圖理解日本人和日語。
筆者曾經給日語三年級的學生上閱讀課,選的課本是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新大學日語閱讀與寫作》。其中有一課是川端康成的《雨傘》。文章通過對少年少女羞澀言行的細膩描寫,詳盡地表達了少年少女那種朦朦朧朧而又純真無邪的愛情。本以為這篇文章會受到學生們的歡迎,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學生們并不感興趣,甚至有男生課堂上就提出:“日本人怎么這么矯情,談個戀愛還遮遮掩掩,太曖昧了!”
學生的提問引發了筆者對一個問題的思考,那就是隱性知識在日文閱讀教學中的重要性。二、隱性知識
隱性知識是邁克爾·波蘭尼(Michael Polanyi)于1958年在《人的研究》一書中從哲學領域提出的概念。當然,將知識分為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也并不是完全絕對的。有些知識既有隱性的方面又有顯性的方面。
從語言學的視角來看,根據波蘭尼(1958)的觀點,當語言被作為一種既定的、客觀存在的客體時,它無疑具有顯性知識的特征,但語言終究是一種技能,是“言說”行動中的知識, 因此同時又具備隱性知識的特點[1]。著名應用語言學家威多森(Widdowson)則區分了交際中的“語言知識”和“言語知識”。認為語言知識揭示的是語言規律和原則, 屬于陳述性知識;言語知識是對語言運用的說明, 屬于程序性知識[2]。將語言習得中學習者關于某種語言的組成成分及該語言在人類生活中所起作用的意識稱為顯性知識, 關于語言自動化使用的程序性知識稱為隱性知識。
雖然語言既具有顯性知識的特征,同時又具有隱性知識的特征,但是對于語言中究竟哪些屬于顯性知識,哪些屬于隱性知識是很難加以明確區分的。實際上,語言的各個方面都包含有隱性的因素和隱性的程度。
在這里,筆者想著重探討的是隱藏在語言背后的基于社會文化的隱性知識與日文閱讀理解與日文閱讀教學的關系。
在教育學領域,國內對隱性知識頗具研究的學者是石中英教授,他從宏觀角度探討了隱性知識對教育改革的作用。石中英教授認為,在教育教學過程中,不僅存在著顯性知識,同時還存在著隱性知識。作為教師,首先應該意識到教學生活中大量隱性知識的存在。其次要認識和理解隱性知識的關鍵一步就是要使其“顯性化”。要重視“實踐教學”的價值。在教學的各個環節要考慮到相應的隱性知識[3]。三、隱性文化知識影響讀者對日文閱讀的理解
法國語言學家梅耶說:“語言毫無疑問是一種社會現象。”語言的發展過程反映了某個社會的發展進程、體現了某個民族的民族精神和文化。而民族文化對語言的影響,有些是外在的,但更多的是作為隱性因素,在無形中發揮著深刻的作用。
例如前面提到的川端康成的《雨傘》一文,因為在進入課文之前就已經對新出現的詞匯和語法進行了講解,所以在文字和語法上學生們并沒有障礙。但是,學生們對于這篇文章花費如此之多的筆墨去描寫少男少女兩個人遮遮掩掩、欲行又止的舉止行為感到無法理解,甚至認為是一種矯揉做作,就更談不上欣賞和領會其美學意境了。當然,要給學生解釋這個問題并不容易。這就與我們經常被日語初學者問到“我愛你”的日語怎么說,而我們不能簡單作答一樣。
日本文化雖然也有西方的開放灑脫,但是更多的是東方的含蓄保守。一般都會將自己的感情隱藏起來,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才導致于課文《雨傘》中所發生的一幕:明明沒怎么下雨,少年卻打個雨傘來掩飾自己的羞澀;少女本想伸手幫忙扶傘柄,卻又一個勁地似乎在往傘外躲;少年不好意思與少女并排坐在一起照相,扶著椅子的手指輕輕觸到少女的和服外套,他卻感到仿佛在擁抱少女的裸體;一直對自己的亂發“耿耿于懷”的少女一直忍耐著,想要攏攏自己的頭發,卻擔心給少男留下不好的印象。少男想提醒少女一下,又擔心傷害到少女的自尊心而沉默著;離開照相館的時候,少女發現自己拿了少年的雨傘,大吃一驚,因為她覺得自己這不經意的行為仿佛在表明她自己已經屬于他了[4]。也正因為如此,當日本人要表達自己的愛意的時候,不說“I Love You”,而顧左右而言他,說些什么“月色真美”之類的。甚至連求婚的時候,也說一些拐彎抹角的話:“請幫我洗內褲。”“喜歡我的爸媽嗎?喜歡我的家人嗎?成為一家人好嗎?”“你愿意每天早上為我做早飯嗎?”“以后每天早上,我們一起刷牙好嗎?”“請一直陪伴我左右。”
如果我們要更深層次地給學生講解為什么日本人一般不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而總是運用這種含蓄委婉、曖昧的表達方式的話,就要觸及到日本的島國文化了。日本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國,多山,而且多火山、地震等自然災害。在惡劣的自然環境面前,日本人只有團結起來,共同協作,才能生存下來,所以也就形成了日本人牢固的集團意識和集團文化。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也特別珍惜集團內部之間的穩固的和諧的人際關系,最害怕被集團內部的人孤立,千方百計都要協調好與集團成員之間的關系。為此,他們不得不將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埋藏起來,生怕傷害到周圍的人,也怕被周圍的人取笑。所以,日本人在生活和工作中不僅一般不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不愿意直截了當地拒絕別人,在日常生活中也多使用一些曖昧的語言,任憑聽話人去猜。溫和、婉轉、含蓄,既留存了一定的神秘感,也避免了直接表達自己的觀點,從而把自己相左的意見傷害到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與此同時,由于島國圈子小,日本人講究也能夠做到“以心傳心”。日本人之間有著豐富和細膩的感覺,可以通過微小的眼神、語氣的變化,甚至是肢體上的細微動作來傳神達意。特別是在感情方面,日本人比歐美人要來得婉轉和曖昧。endprint
當然,也可以從日本文學的美學特征來加以印證說明。日本文學始終貫穿著纖細、含蓄、感傷、清淡而純真的格調,非常注重捕捉最能打動人心的“物哀”。而川端康成則很好地繼承了這個傳統,他能夠將人類最細微、最短暫的感覺以最準確的詞語描繪出來。
在這里,《雨傘》一文中所出現的字、詞、句法的運用在課前進行講解,可以理解為顯性知識,而文章背后所隱藏的社會文化知識,包括日本的島國文化、含蓄表達習慣、集團文化、日本文學的美學特征等等,這些相對某些讀者來說則是隱性知識,難以用文字簡單表達,需要長期積累才能擁有。而一旦缺乏對這些隱性的社會文化知識的了解,就很難理解文中少男少女欲言又止、欲行反退的充滿矛盾的行為舉止;很難理解到作者描寫少男少女一起去拍一張照片這一件簡單的事情竟然要花費如此多的筆墨;當然就更談不上獲得《雨傘》這篇文章的美學價值享受了。
由此可見,在日語的閱讀理解和翻譯過程中,理解與掌握這種隱藏在語言文字背后的基于社會文化的隱性知識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應該在語言與人、語言與社會、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去理解語言。可以說,能否更深程度地把握語言后面的日本文化,是正確理解日語的關健。四、結語
實際教學過程中學生的提問引發出了筆者對于隱性知識與日文閱讀理解教學之間的關系的思考。根據以波蘭尼為代表的各個領域的學者們對隱性知識與顯性知識的分析與研究,無論是從語言學的角度還是從教育學的角度來看,日語以及日文閱讀中都存在大量的隱性知識,在日語的教育教學過程中也存在著大量的隱性知識。作為日語的教育工作者,我們不能忽視這些隱性知識的傳授。
根據日本學者野中郁次郎的知識轉換理論,隱性知識和顯性知識在人類創造性活動中是可以相互轉換的[5]。因此,我們教師的任務就是幫助日語學習者構建頭腦中缺乏的相關的圖式,也就是要幫助日語學習者將隱性知識轉化為顯性知識。在日文閱讀理解的課程中,教師不能只單單注重文字、語法的講解,同時還要想法設法地讓日語學習者知曉那些隱藏于文字背后的社會、歷史、文化等方面的隱性知識,以增進他們對文章的理解,同時提升習得者日語方面的素養和積淀,從而幫助其不斷完成一些隱性知識向顯性知識的轉化。參考文獻:[1]Ellis R. Measuring Implicit and Explicit Knowledge of a Second Language: A Psychometric Study[J].Studies i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special issues),2005,(5):141-172.[2]Widdowson H.G.Teaching English as Communication[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8:47.[3]石中英.知識轉型與教育改革[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1:234.[4]翟東娜.新大學日語閱讀與寫作[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94-95.[5]竹內弘高,野中郁次郎.知識創造的螺旋[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6: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