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的女孩

黃長貴

她剛來我們班的時候，似乎與一切都格格不入，給人一種“另類”的感覺。

1

她是從少林寺武校轉來的，不到一年又想回去。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的媽媽是本地某鎮的鎮長。她兩歲那年，爸爸在一次車禍中喪生。父愛的缺失，給她幼小的心靈添上了不少陰霾。這所中學，是本地乃至附近都有名的準軍事化管理的學校，一般的學生去了都能學好。但是，對于像她這樣的學生，政教主任和老師都覺得有點棘手。所以，從她進校的第一天起，全校的輿論都變了。

“聽說她學過少林功夫。”有同學在悄悄議論。

“不要亂說，惹得她發火了，可沒你的好果子吃。”

嗬，這家伙，倘若真的生氣起來，周圍的同學不都遭殃了么？誰敢惹她？

2

“老師，我遲到了。”她理了理劉海，像是在為遲到找理由。其實，剛才她在宿舍里打扮，上課鈴響過，才慢悠悠地走向教室。以前她每次上課都溜進溜出，這次剛好被班主任發現了。

“等下了課，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班主任是個溫和的人，這次也有些生氣。她抬眼望了望班主任，點點頭答應了。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聽人說，她讀過幾年小學，后來在少林寺的武校學習了三年，而且還在那里的武術比賽中得過幾次獎。現在她的年齡仍然是班里最小的一個。每次舉辦什么活動，別人踴躍報名，她卻默不作聲，躲在一邊。

“你為人不錯，是個很講義氣的人，同學們都喜歡你，我也為你感到驕傲。你對班級有什么建議嗎？”班主任畢竟是了解學生的，也很想引導她向上發展。見她一直默不作聲，班主任繼續說：“這樣吧，你把我的QQ記下，可以在上面給我留言。今天就這樣，好嗎？”

她常穿一身紅色的運動服，美麗的黑發瀑布般瀉下。由于不愛說話又會武術，很多同學都對她敬而遠之。漸漸地，她成了孤家寡人，常常一個人往返于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之間。

“老師，我不會讀書，請你原諒。以前我喜歡武術，因此荒廢了學業。現在自己想讀書了，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成績不好怕同學瞧不起。我真沒有心思讀書了，所以又想去武校學武。老師，你說我該怎么辦？”在QQ上的這條留言很短，班主任看了卻覺得心頭沉重。

等到她打開QQ時，看到了老師的留言：“你很有個性，也很有特點，還是個有很多優點的學生。我只想和你探討一下讀書的問題。老師是過來人，雖然讀過很多書，但是也沒有很高深的學問。至今，我還在不斷學習。堅持學習，才是正道。你問老師學習方法，這說明你想進步，這是值得表揚的。我覺得一個人最應該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優點，不斷增強自己的上進心。勤奮是第一件外衣，穿上它就可以讓你溫暖過冬。思考是一把火，加上一把恒心柴，燃燒惰性，成功的希望就在眼前閃亮。春天的野草因為有了細雨的滋潤就會盎然生長。你是春天的小花，可以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彩。我相信你一定行！”

看完班主任的回復，她認真地想：我真是那朵春天的小花嗎？

3

藍天白云下，紅花綠草間，她正在刻苦練習武術。這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小型公園，現在是午休時間，她在這里練武，是經過老師批準的。

我剛好去上廁所，看見不少人都在遠遠地看她。這是一場勝似游戲的午休節目，精彩得讓圍觀的人群時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哎呀！這孩子，真行啊！”

“這孩子，有希望進入演藝圈。你看，多好的武術功底！”

圍觀的幾位老師情不自禁地贊嘆。

另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師補充說：“不僅如此，這孩子還很會講故事呢，作文寫得棒極了。”

我聽說后，覺得她是才女，很想跟她做朋友。我還很喜歡她的性格，不溫不火，恰到好處，從不與人爭斗，連吵鬧都沒有。

4

漸漸地，我們走得很近。很快，校園里就有風聲，說我們是一對姐妹花。我們對此不置可否。我覺得她有點秀氣，有點神氣，有點懶氣，有點志氣，和我非常像。這樣看來，我們還真有點像一對姐妹花。

我們村是一個典型的城建村，居住的人口比較雜亂。每次上學放學，都要經過一條小巷，那里是最不安全的“三無”地帶（無燈光、無商鋪、無安全），也成了我們心中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那天，縣里的新聞報道說，在這條路上又發生了一起打劫事件，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此案，還提醒過往的居民一定要注意安全。聽到這些，我們都有些害怕。加上不時有些小混混在學校周圍騷擾我們，讓我們心里更害怕。

她走到我跟前，揚了一下拳頭，說：“在哪里呀？帶我去看看。”

放學后，我們一起去了那條每天必經的小巷。說是我們帶路，其實是她走在前面，我們跟在后面。她告訴我們，不要害怕，有她在呢。

昏暗的小巷里突然閃出幾個人影。“拿錢來，不然有你們好受的。”一個高大點的小混混大喊大叫，甚是囂張。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箭步沖過去。一伸手，一掃腿，幾個動作簡單利落，弄倒了為首的一個。那個小混混趴在地上，氣喘吁吁，但還是罵罵咧咧，惡語相向。

第二個小混混想過來幫忙。結果還沒沖到面前，就被她用腿一掃，直直地倒在了水泥地上，疼得大呼“哎喲喲”。

其余兩個小混混看勢頭不對，嚇得抱頭逃竄。

從那以后，我們村里的學生上學放學再不用擔驚受怕。

我第一次邀請她來家做客，她很高興地答應了。結果，到了我家，很多村里人都跑來了，說是想見見小英雄。被大家一夸，她臉紅了好一陣。

“我們要寫封表揚信，貼到學校去。”有人建議。

“我們要到電視臺去請記者，寫報道，表彰她。她是真的小英雄！”有人說。

她答應以后每周都來教我們武術。村里的孩子聽了都很喜歡，這可是圓了我們的武俠夢。

于是，我們又多了一門武術課。

5

我們發現，她變得很快，過去打扮的時間都用來背書了。她的桌子上已經很難再找到化妝品，取而代之的是各類資料書。

漸漸地，我們班的同學只要一提到她，都說好話。她也成了我們班的班花，公認的。

“我喜歡她的笑，很美。”一個男生調皮地說。

“我喜歡她的字，寫得很好看，有特殊的感覺。”一個女生原來妒忌過她，現在卻很佩服。

“我喜歡她的聲音。她唱起歌來，很悅耳。”一個衣冠整潔的女生說，她以前是班花。

“我喜歡她的氣質，很優雅很自信。”一個男生用一句時髦的話這么說她。

現在，她已經是我們班的班長了。

我們班的很多同學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在外打工，平時對爺爺奶奶的依賴性特別大。有一天，她微笑著對我們說：“我們都是大人了，要學會獨立思考，獨立生活。從這周開始，我們每個周末到附近工廠去參加社會實踐，同不同意？”

“一萬個贊成。”全班同學一起響應。

“那就這樣。想去的到我這里報名。” 她補充了規定，“一是要自愿，二要家長同意，三要遵守工廠規定。”

就這樣，我們班成立了第一個社會實踐小組，有二十多個人報名參加。

學期結束的時候，工廠竟然給了我們500元作為支持與獎賞。她拿著錢說：“我們需要錢，但是，我想用這些錢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比如到敬老院慰問老人。大家覺得怎么樣？”這個主意一出，沒有人不同意，因為大家都信任她。

重陽節那天，晨曦初露，我們就舉著小紅旗，唱著歌，輕快地走向鎮敬老院。

院長出來迎接我們，與我們一一握手。這是我第一次和大人握手，感覺很溫暖。進了敬老院，只見老人們都坐在屋檐下，微笑著歡迎我們。

“我代表我們班，祝福各位爺爺奶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她說的這幾句話雖然有點像背臺詞，但是情真意切，也確實是我們當時所想表達的。

說完后，她將包好了的一疊錢交給了院長。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敬老院，我們表演了她教我們的武術操和一些自編自演的文藝節目，贏得了老人們的掌聲。大家還為老人們打掃了衛生，整理了房間，陪他們聊天。

返校時，同學們嘰嘰喳喳地交流著一天活動的心得。有同學問：“你怎么會想到這么做呢？”

“其實，我是在練習武術后才真正懂得德比武先，有德才有真功夫。加上平時老師、家長的教育和大家的幫助，我懂得了做人比做學問更重要的道理。”她回答時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