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弗·克萊斯科莫:用相機描繪的超現實主義插畫

常錦超

把腳變成自己的鞋子，直接在腳上系鞋帶，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徒步旅行；把手變成拳擊手套，去證明自己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出生在洛杉磯的攝影師胡弗·克萊斯科莫（Hugh Kretschmer）是超現實主義攝影的先驅，他深受二十世紀繪畫和雕塑作品影響，對豐富的材質運用擁有無限的靈活和包容性，并通過有趣的藝術創作實驗，造就了充滿奇幻色彩的超現實主義世界。1984年，胡弗從帕薩迪納設計學院（Art Center College of Design）獲得了攝影專業的學位，作品一經發布，就被業界人士稱為“恐怖之父”。但如果你仔細觀察他的攝影作品，很快就會發現其中流露出生活化的幽默和想象力。胡弗模糊了藝術與商業之間的界限，他的作品也廣泛地應用于廣告與平面設計領域。

攝影師的成年禮

胡弗出生在一個藝術世家，那是一個有著七個孩子的大家庭，家中的許多成員至今仍從事藝術事業。胡弗的父親是一名影像器材工程師，負責為美國麥道公司（McDonnell Douglas）研發軍用的攝影器材，是父親為胡弗打開了攝影之門。“我的母親曾嘗試過各種不同媒介的藝術表現形式，我的兄弟姐妹也都曾參與過社區內藝術中心的課程，我的一個姐姐是一位定居紐約的藝術家，我們曾一同就讀于藝術院校。”胡弗很自豪地說：“我們的房子建造于1950年的冷戰時期，所以房子旁邊有一個防空洞，父親把它改造成了一個很棒的暗房。他希望激發起我們對攝影的興趣。在我們13歲的時候，父親在暗房中為我們舉辦了一個儀式，給我們展示了如何沖洗自己的照片。這個儀式逐漸轉變成一種‘成年禮，最終我父親的舉動有了回報，當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樣子出現在沖洗機上時，我完全被迷住了，我明白這將會是我一生為之付出的事業。”

當胡弗滿懷希望開始自己的事業時，卻為拮據的收入感到發愁。他說：“要花很多錢付房租，那時我正在做一些個人創作，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極其渺茫，找不到方向。”但是天道酬勤，一通從舊金山打來的電話給了他一個驚喜。“是舊金山愛滋病基金會的一個年度推廣項目，那里的設計師看過一些我的作品，希望我能創作出一些與其他設計師不同的新作品。就在藝術設計年會的時候，我們一起合作了這個項目，我意識到這將會帶給我經濟上和創作上的幫助，這通電話讓我辭去了服務員的工作并為此慶祝了一番。”

概念化的細節

胡弗喜歡用攝影表達故事，更注重“概念”在作品中的詮釋。胡弗的得意之作，是在90年代中期搬去紐約后創作的一套名為“Gastronopolis（吃在紐約）”的影像。講述的是一個關于外星人襲擊曼哈頓，最終將這座城市全部吃光的故事。畫面中很多道具和擺設都是胡弗親自手工制作的，并使用了拼貼的方法，讓畫面元素之間的關系更加戲劇化。胡弗解釋說：“那個直徑10英尺的月亮完全是我一個人做的，月亮正面為鍍鋅的金屬板，背面為合成板，質感看上去很類似烹飪果凍甜點所使用的那種蒸煮過濾器，主人公身下極具風格的建筑是由黑色紙板和銀色墨水制成，最高不超過18寸。在這些作品中，主人公頭上佩戴著軍人頭盔，然后我在上面放了一些叉子的圖案，我喜歡制造這種令人費解的，同時又有象征意義的圖像。我可以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我真的很享受這樣的過程，從開始到結束，通過每一步的進展，尋找更多的快樂。”

胡弗喜歡稱自己作品中的人物為“真人玩偶（Ken Doll）”。在作品 “Ken Doll”的系列作品中，一個個“玩偶”被放置在各類充滿危險的環境中，他們或者被捆綁在火車的軌道上，或者流浪于城市的鋼筋水泥旁，在這樣不安全的社會環境中艱難地生存。“這些玩偶蘇醒在一個不友好的現代世界，大多數的故事場景取材于洛杉磯周圍，我運用一系列的技術讓他們看來像是微型場景。模特是我之前的學生，在化妝師的精心裝扮后，他變身成了真正的玩偶。”為了凸顯復古的感覺，胡弗請他穿上泳裝并制作了一些卡通效果的道具，從而創造出一種“小世界”的感覺。這個故事仍在制作的進程中，毫無疑問胡弗很享受這些精細的步驟，不管是工作室內或是室外，都能讓胡弗沉浸在無窮的樂趣中。

靈感與紀錄并行

對于胡弗而言，靈感是創作的生命源泉。他說：“當我停滯不前時，我會去畫廊和博物館，具體看什么并不重要，因為我總能找到我想要的。任何藝術家的作品能夠感染到我，都將帶給我靈感。”二十世紀的畫家、雕塑家和插畫師都影響著胡弗的作品，甚至是指引他的事業。從一開始著迷于達達主義，立體主義和俄國結構主義，并將這些藝術運動中出現的靜物結構和視覺細節相結合，胡弗開啟了他的藝術事業。勒內·瑪格麗特（Rene Magritte）的作品是對胡弗影響最深的，他坦言：“瑪格麗特的作品總能在我的視覺效果出現問題時給予答案。”

談到靈感的實踐，胡弗說“有人說在我近期的作品中出現了超現實主義的元素，我并不否認。當然，這也并不是我潛意識中想要表達的東西，我只是表現創作時的一些想法。”總而言之，靈感來源于各種形式的東西，然后通過自己的歸納整理，選取有意義的元素，添加進自己的作品中，產生新的視覺語言。這是一種吐故納新的藝術創作過程，很難一一羅列或特指源于某位藝術家的作品。

胡弗并無刻意在作品中融入美國文化。“某種意義上講，我更愿意觀察人類的狀態，并紀錄在日記中，比如說狡詐的，呆滯的或是好奇的狀態都是值得紀錄的，他們將出現在我的擺設和創造的小世界中。” 胡弗說。然而，各方面的搜尋都可能會對藝術家產生影響，胡弗也曾一度陷入繁多的材料收集中，并對于為何要收集他們而產生疑惑。談到這里，他坦言：“實際上，有時我會由于特定的情緒或目的而突然改變我自已的想法。如果隔日我仍糾結于其中，那么這個想法一定就是我繼續下去的原因。”

在創作名為“壞天氣（Blustery Day）” 的系列作品時，胡弗看見布魯克林公園中的梧桐樹上掛著一只塑料袋。這個袋子輕輕地來回擺動，讓胡弗即刻產生很多遐想：一個在風中游走著的男子，他的特蘭奇大衣的衣領被樹干扯住。“這個場景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反復出現，于是我打算把它做成作品。我會用繩索去支撐一個真實的人，從公園的樹上吊起他，但這個想法后來變得很費解，并成為一個巨大的壓力。所以我劃掉了那個計劃，然后反過來，調轉想法，讓模特在地上擺出姿勢，然后再在上面拍攝他們。這改變了一切，允許我有機會去創作一些完全不同的作品，完全表達想象的作品。”胡弗的創作非常有特點，顏色明快，像是一個奇幻的卡通世界。繡花感的烏云、飛著的人，這些充滿挑戰的創意都源自在風雨交加的那一天，不經意之間看到的一只掛在樹干上的塑料袋。

“在紐約的時候我買了一幅阿列克謝·布洛多維奇（Alexey Brodovitch）的膠印。之前我曾在設計書籍中見過這位攝影師的作品，但當我看見實際作品時，我有了新的感悟。就像是觀看我熟悉的老電影被制作成數碼媒體影像，并以3D的方式呈現。” 這種奇妙的體驗讓胡弗再次發現了新創作方向。

跨界中的創意

除了個人創作與雜志約稿，胡弗也曾經與智威湯遜（JWT）等著名廣告公司合作，參與過很多廣告片的拍攝，并多次獲得戛納廣告節的獎項。當他第一次接觸廣告的時候，著實花了一段時間去適應。胡弗說：“廣告大片的概念和框架基本已由客戶定奪，接下來圖片編輯會找我解決一些視覺效果上的難題。實際上，我早期的工作很特殊也很繁瑣，所以圖片編輯并不太能夠指導我。”在拍攝中，胡弗習慣于掌控所有的工作，一個腳本經常由他獨立從一而終地完成。胡弗笑著說：“我非常享受這個過程。”

胡弗把自己的作品定義為“圖片插畫”，是由創作理念支持的。他的作品運用大量的手工元素以及先進的機內編輯（In-Camera）技術，給作品賦予畫面感和觸感。胡弗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照相機前而不是電腦，因為在他看來，“如果拍出來就很好，何必還要用電腦。”

在胡弗為“OLD SPICE（老香味）”拍攝的廣告作品中，他嘗試將模特轉換成角色，那樣的效果很真實。他希望盡可能通過道具和場景去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創作概念。他很迷戀舞臺感，更著迷于無聲電影中的戲劇裝扮和服飾，還有戲劇、電影以及兒童書籍中視覺效果強烈的人物，他想給他的作品賦予同樣的角色。胡弗想象著：“如果我要創作一個虛擬世界，我相信里面的角色同樣會是虛擬的和奇幻的。”

拍自己真正喜愛的東西，并一直保持這個習慣。要做到這點并不容易，尤其是要拋掉手機世界所帶來的影響。當胡弗進行商業創作時也會受到這個影響，所以他需要創作具有個人風格的作品。在采訪的最后，胡弗分享了一句來自他的工作伙伴的話：“只要拍你所喜愛的，成功就會在眼前。（Shoot what you love， and the money will come）”。這句話簡潔但深刻，一直陪伴并鼓勵著胡弗創作出更精彩的作品。（編輯：樊宏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