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滕王閣序》中的用典

汪永紅

【摘 要】天妒英才，花雨飄零。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典故不僅用得恰當，而且善于把古代事典中傳頌的美談與眼前的情景巧妙結合起來，讀來無不給人以用典豐實、豐富多樣、自然妥帖、含蓄蘊藉、不拘一格之感，真可謂曲盡衷腸，傳頌千古。

【關鍵詞】淺議；滕王閣序；用典

古人詩文喜歡用典，駢體文用典是一個特殊的傳統。駢體文用典可使文章委婉、含蓄、典雅、精練。其主要好處是：借前人故事或詩文成句，達到辭約而意豐的目的。有的是歷史故事（事典），有的是前人文句（語典）。這些典故形式上使語言精練，風格典雅，含蓄蘊藉，內容上以古比今、借古抒懷、豐富聯想，可增強文化內涵。

像《滕王閣序》在用典上不能不讓人嘆服。其用典之豐、來源之廣、方式之多，不是炫學使才的無病呻吟，而是由衷之言，自然妥帖善于把古代事典中傳頌的美談與眼前的情景和作者的心情巧妙結合起來。本序共147句，計605字，據不完全統計，典故達59個之多。其典故來源途徑多，上起《左傳》，下訖《宋書》，涉及史書十余種，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天文地理、文學評論、文壇掌故等。下面我不揣淺陋，淺析一下此文用典之妙。

一、言簡意賅，含蓄有味

所謂明用，就是用典故的字面意思，并將其所具有的特殊含義加以擴大，變為泛指?！峨蹰w序》中的“物華天寶，龍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紫電清霜，王將軍之武庫”、“天柱高而北辰遠”等句中的用典即屬明用典故?！褒埞狻敝湟娪凇稌x書·張華傳》，張華因斗、牛二星間有紫氣照射而在地下掘得龍泉、太阿兩劍，兩劍的奪目光芒即龍光?！靶烊妗敝湟娪凇逗鬂h書·徐禾犀傳》，東漢名士陳蕃任豫章太守時不接來客，惟因家貧在家種地而不肯做官的徐禾犀來訪，才設一睡榻留宿?！白想姟敝湟姟豆沤褡ⅰぽ浄罚瑓谴蠡实塾袑殑α?，其一名紫電?！扒逅敝湟姟段骶╇s記》，漢高祖斬白蛇用的劍，數年磨一次，劍刃鋒利如霜雪般白亮。“天柱”之典見隱木《神異經》，昆侖山上有銅柱，其高入天，稱為天柱?！氨背健敝湟姟墩撜Z·為政》，“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這里指北極星，喻指國君。

二、囊括旨義，旨寓句中

暗用指引典不直錄原文，而化成自己的語言，使典故貼近語境，又不違原意，起到恰當而曲折地表達作者思想感情的效果?！峨蹰w序》中的“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孟嘗高潔，空余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等句的用典即屬暗用典故。“馮唐”、“李廣”兩典見《史記》，“梁鴻”、“孟嘗”兩典見《后漢書》。 “貪泉”之典見《晉書·吳隱之佳》，廣州的石門有水叫貪泉，據稱人飲此水必起貪得無厭之心，吳隱之至此，取泉水飲，并賦詩一首：“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薄昂赞H”之典見《莊子·外物》，此為語典，車轍無水，故曰涸轍，此處喻窮困的境遇?！叭罴敝湟姟稌x書·阮籍傳》，身處魏晉間的阮籍，因不滿于司馬氏，便以飲酒來掩飾自己，以免被害，他常自己駕車外出，也不順著路走，當前面有什么障礙不能前進時，就痛哭而返。王勃借用了“貪泉”、“涸轍”之典，把自己強行振作、不甘頹廢的信念表露無遺。

三、說古喻今，比況自身

化用即點化后使用。這是一種作者將敘事詳備的事典合理化簡點睛，以簡馭繁地表達情感的用典方法。《滕王閣序》中“楊意不逢，撫凌云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句即屬典故的化用?！皸钜獠环辍敝湟姟妒酚洝に抉R相如列傳》，漢朝楊得意稟告漢武帝，說《子虛賦》為司馬相如所作，武帝召見相如，“天子大悅，飄飄有凌云之氣”，而楊得意卻仍做個掌管獵犬的小官?！扮娖诩扔觥敝湟姟读凶印珕枴?，上古伯牙鼓琴，志在高山流水，只有鐘子期知其音。

以上兩個化用典故，涵蘊深刻。只有26歲的王勃受邀作序，但面對自己“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不禁興盡悲來，又不便直說，乃妙筆生花，化用典故，雖說的是古，而喻的卻是今，可謂比況自如，毫無斧鑿之痕。

四、多典濃縮，加強效果

連用是指作者為了加強表達效果而在一句之中驅遣幾個典故來表達思想感情的用典方式?！峨蹰w序》中典故連用的句子較多，下面僅舉一例：“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托龍門”句中連用四個典故，表明作者幸蒙閻公垂青，得以即席命筆、施展才華的感激之情。

“謝家寶樹”之典見《世說新語·言語》，謝安問子侄們，人們為什么總希望子弟好'侄子謝玄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庇駱浼磳殬?，比喻不辱門庭的好子弟?！懊鲜戏监彙敝湟姟读遗畟鳌つ竷x篇》，據說孟母為教育兒子而三遷擇鄰?！磅帉Α敝湟姟墩撜Z·季氏》，孔子曾立于庭中，其子孔鯉“趨而過庭”，孔子教誨他應學習《詩》、《禮》。“龍門”之典見《后漢書·李膺傳》：膺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p>

以上四個典故在句中連用，極恰當地表達出了年輕的王勃受寵若驚而又自怨自嘆的復雜心理，而且這幾個用典或正或反，給人以一氣貫之的暢快淋漓之感。

總之，這篇序言立意積極、辭采華美、用典豐實，生動感人?！峨蹰w序》作為王勃生命的絕唱，字字珠璣，句句生輝，不愧為韻文的高標而傳頌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