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故宮的離合

摘/丁麗潔

兩個故宮的離合

摘/丁麗潔

故宮的魅力根源，來自于數(shù)次奇跡似的歷史轉折。兩岸故宮不只是珍奇、瑰麗的寶庫，更呈現(xiàn)出政治權力與文化深層結構的樣貌。“兩個故宮”的存在，串聯(lián)了怎樣的歷史情結？又潛藏了多少政治人物的歷史思維？

《兩個故宮的離合》

作者：[日]野島剛 譯者：張惠君

出版：上海譯文出版社

中國文物大流失，也讓世界收藏家對中華文化一見傾心

清朝末年，文物遭到三次流失的災難。首先是1856年亞羅號事件引發(fā)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后，1860年英法聯(lián)軍入侵圓明園，據說掠奪了兩萬件文物。原來作為皇帝辦公室兼避暑地的圓明園，因此變成廢墟；第二次是1900年的義和團事件，英法德俄日等八國聯(lián)軍進駐北京。頤和園等皇族的設施，都遭到各國軍隊的掠奪；第三次是辛亥革命后，溥儀、王公貴族、朝廷官員等從紫禁城夾帶文物出去。

對于中國，這是一場大悲劇，但卻讓世界了解了中華文化。英國大英博物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波士頓美術館、法國國立吉美亞洲藝術博物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等世界頂級的博物館，都以收藏第一流的中國藝術品而自豪。當時的世界最早接觸到的東洋藝術是日本文化。北齋風潮興起，在波士頓美術館擔任亞洲美術策展人的岡倉天心積極地將日本的藝術介紹到美國。

然而日本占優(yōu)勢的情況，在20世紀初開始有了變化。辛亥革命前后，從中國大批涌出的文物漸漸成為歐美收藏家的注目焦點，明清的中國瓷器比樸質的日本陶器更具魅力，因而到處舉辦展售會，也開始出現(xiàn)鉆研、搜集中國藝術品的專家。尤其是在英國的貴族社會，鑒賞中國陶瓷的沙龍萌芽，中國陶瓷器質量兼具，很快在市場上就把日本陶瓷器比下去了。

宋美齡鐘情臺北故宮文物，設立故宮美齡辦公室

蔣介石的妻子宋美齡，也就是著名的“宋氏三姐妹”的老幺，她鐘情故宮的事跡廣為人知。依據民進黨執(zhí)政時期臺北故宮院長杜正勝的說法，2000年政黨輪替，他接任院長時才知道，院長辦公室的隔壁有個宋美齡的辦公室。當時宋美齡已移居美國，在故宮并沒有擔任任何職務，所以杜正勝立即廢止了這個宋美齡辦公室。

宋美齡經常移駕到故宮鑒賞文物，也從倉庫搬出文物、寶物拿到辦公室欣賞。宋美齡特別喜歡翡翠之類的工藝品，也有人謠傳她從故宮將文物帶出，在丈夫蔣介石死后移居紐約時一并攜出。但是我去故宮采訪時，幾位故宮干部表示絕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的，故宮所有的文物都有編號，把文物從倉庫拿出來都有記錄，即便是故宮院長或是‘總統(tǒng)’，也不可能不經規(guī)定程序，就把文物帶出故宮。”

香港展出溥儀的玉簪，一個世紀之后終得重逢它的另一半

2008年秋季的香港拍賣會上，一支翡翠發(fā)簪榜上有名。在競標會之前，即2008年夏天時我曾到過沈陽故宮。曾與我接洽的副研究員李理，有一天他接到佳士得的電話。對方詢問：“有一件競標的藝術品，想請您看看。”當李研究員打開佳士得寄來的電子郵件照片時，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于是他回答說：“我們倉庫里有一件類似的東西。”

佳士得事先并不知道沈陽故宮有類似的東西，所以他們拿相同的問題問遍了中國各地的博物館，正巧在沈陽故宮找到了。李研究員花不到一小時，就從收藏品的清單中找到了這支簪。

雖然這種首飾一看就知道是貴重的東西，但在現(xiàn)在的拍賣市場上，非常重視“來歷”，也就是競標品的歷史。在哪里做的？經過誰的手？命運愈是驚濤駭浪，價值就愈高。經過鑒定，后來李研究員提供的相片中的簪與拍賣品的確是一對，佳士得非常高興，于是拿到拍賣市場上競標。

這是當年溥儀主動交代時交給收容所所長的首飾，經過一段曲折離奇后，移交到沈陽故宮保管。李研究員經過鑒定認為：“當時的首飾通常是做成一對，我從材質、加工、設計可以斷定，這兩支簪原來是一對的。”一支簪在某一個時期流落到外面去，另一支則由溥儀放在行李箱里帶出。這對經過“生離死別”的簪，因為拍賣的機緣，通過計算機畫面，在一百年之后跨越時空再次相遇。

我從臺灣飛到零下20攝氏度寒冬中的沈陽，李研究員送我從故宮出來時，輕聲地說的一段話，令我難以忘懷。他說：“歷史是無常的，原來是一對完美組合的簪，因為戰(zhàn)爭和人們的想法而離散，然后再度偶然相遇。你不覺得這也給現(xiàn)代人一個啟示嗎？要好好珍惜這些老東西。一旦失去了，要找回來可不容易。這對簪極其幸運再度相遇，但是有成千上萬的東西可能就永遠失散了。” 這是從事學術和歷史的人，才會有的思慮感慨……

欄目主持人：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