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 斌
(遼寧林業職業技術學院,遼寧沈陽 110101)
解構思維作為一種藝術創作的思維形式,它是運用分解與重構手法實施藝術創作的策略活動,是一種創作觀念的具體行為表現[1]。在西方現代主義時期,信息的快速傳遞加強了不同學科間的相互交融,隨著信息量的日益增多,靈感源泉的范圍不斷擴大,景觀設計師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就是如何處理“原始素材”,在反對單純模仿的意識指導下,景觀設計師對于強調再創新、再發展已達成共識。分解—重構成為了設計師建構另類新作品的主要創新思維活動之一。
西方現代主義時期的藝術運動有兩個很顯著的特征:1)具象轉向抽象;2)再現轉向表現。用解構思維的行為表現來分析,這兩個轉向正是基于“分解—重構”活動上的。回顧西方現代主義景觀設計的代表人物及典型案例不難看出,無論是現代主義景觀設計藝術運動,還是生態主義、大地藝術景觀設計運動,其創作觀念與創作活動自始至終都是圍繞分解與重構策略實施的。
西方現代主義景觀設計運動的代表人物眾多,勞倫斯·哈普林(Lawrence Halprin)和野口勇(Lsamu Noguchi)是眾多代表人物中具有鮮明特點的人物,他們的景觀作品帶有鮮明的現代主義特征。與傳統景觀藝術作品相比,他們的作品強調以科學為基礎,講求理性邏輯,更加注重功能;具有理性、象征性、表現性和抽象性特點;對自然的改造、調整、加工、剪裁更大膽,精煉地概括自然、典型化自然程度更深。分析他們的作品創作,可以看出其作品的外在形式中時刻會透露出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
勞倫斯·哈普林認為景觀設計者應從自然環境中獲取整個創作靈感,他強調對于自然及其過程的解讀,“理解、記憶與體驗大自然景觀及其過程”是勞倫斯·哈普林景觀設計的特色。勞倫斯·哈普林在開始設計項目之前,首先要查看區域的景觀,并試圖理解這片區域的肌理,他采取其自創的譜記方法記錄下自然的過程,再通過設計來反映這個自然的全貌[2,3]。勞倫斯·哈普林的許多作品是在深刻理解大自然的秩序、過程與形式的基礎上,以一種藝術抽象的手段重構了自然的精神。
勞倫斯·哈普林用獨特的視角和創造性的理念設計了一系列以自然為表現對象的景觀作品。從波特蘭市系列廣場到西雅圖高速公路公園,再到羅斯福總統紀念園、舊金山萊維廣場,這一系列作品比較相似,設計手法上都以自然景觀為表現對象,勞倫斯·哈普林通過高度抽象與簡化的手法,以現代的工程技術結合抽象的表現形式去展示自然的美與規律。在勞倫斯·哈普林的一系列的作品設計中,哈普林將自然山體的等高線通過高度抽象與簡化轉變成極具韻律感的不規則的折線型臺階;他將對山脊線的印象演變成休息廊的不規則屋頂;他更是大膽地對山間溪流的水流軌跡、美國西部懸崖與臺地做出聯想,并將其聯想轉變成了大瀑布,使整個自然過程被濃縮于咫尺之間[2,3]。勞倫斯·哈普林以重構自然過程、典型景象與模糊的界面實現了與周邊環境相融合,他對自然過程及人文因素的深刻理解及對理念、自然元素的裁剪與重組,可以理解是“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活動”,如圖1所示。
作為雕塑藝術家的野口勇是較早嘗試將雕塑與景觀設計結合的人。野口勇一直致力于用雕塑的方法塑造室外的土地,在許多游戲場的設計中,他把地表塑造成各種各樣的三維雕塑,如棱錐體、圓錐體、半球體等,并巧妙地將小溪、水池、滑梯、攀登架、游戲室等設施與之結合布置。野口勇吸收了日本的傳統文化并將之沉淀為審美基礎,野口勇的作品運用現代園林的手法,學習日本傳統園林的細部,強調景觀和雕塑對自然的抽象化表現。野口勇認為純凈化的景象可給人們留下更多遐想的空間,他的景觀設計表達了對日本枯山水庭院的憧憬,將東方的空間美學融入西方的現代理念當中,搭建了東西方哲學、美學的橋梁[4]。野口勇的作品既是抽象的,又很形象的表現出了場所的特征;既是現代的,又很好的揉入了傳統元素;既是西方的,又巧妙地、自然地匯集了東方色彩;既是景觀,也是雕塑,野口勇景觀作品多樣化的特征正是基于他對不同地域、不同國度、不同領域的文化采取了分解與重構的策略。分解、提煉多樣化元素并重構成現代景觀的設計手法在野口勇的作品中多有反映,巴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庭院、“加州劇本”庭院、洛杉磯日美文化交流中心廣場等作品正是“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活動”的一種體現,如圖2所示。

圖1 羅斯福總統紀念園

圖2 洛杉磯“加州劇本”庭院
二次世界大戰以后,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快速發展致使環境與生態系統遭到嚴重破壞,人類的生存受到威脅,生態環境問題日益受到人們的關注。生態學在改變著人們對于自然環境的觀念同時,也帶來了人們對于景觀審美態度的轉變。在此階段,景觀設計在運用設計語言的時候,開始強調“生態理念”的表達,運用象征性、表現性的設計手法詮釋“生態理念”變得日益普遍。
生態主義倡導理解自然、尊重自然,將景觀設計與自然結合起來,它同時還強調“再利用”,這一原則要求設計師考慮利用基地原有材料與設備,對于景觀設計而言,這需要對“原素材”加以改造、調整、加工、剪裁,并進行重新的“組合”,在這一客觀要求下,“分解與重構”這一創新思維的策略活動變得更加活躍。
1970年,景觀設計師理查德·哈克(Richard Haag)在美國西雅圖煤氣場公園設計項目中,采取了“保留、再生、利用”的設計手法,成為景觀設計史上的一大突破。面對原煤氣廠雜亂無章的各種廢棄設備,理查德·哈克沒有按照常規的思路把場地里的工廠設備全部拆除,把受污染的泥土換去,而是充分的尊重歷史和基地原有特征,將原有的工業設備進行刪減,把原來的煤氣裂化塔、壓縮塔和蒸汽機組保留下來,以表明工廠的歷史,喚起人們的記憶,延續景觀的文脈,從而實現了原有元素的再利用。繼西雅圖煤氣場公園改造成功后,這種廢棄地的更新和對廢棄材料再利用的設計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并在景觀設計中得到很大的發展。1990年以來,德國的后工業景觀設計更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在生態主義與大地藝術的共同影響下,工業廢棄地更新、恢復和再利用為人們創造出了眾多成功的景觀作品,如圖3所示。
20世紀60年代~70年代,一些雕塑藝術家主張回歸自然,以大地作為創造對象,在大地上挖坑造型,通過在自然環境中加入藝術的手段,創造出超大尺度的雕塑——大地藝術(Land Art或Earthworks)。大地藝術與同一時期發展起來的生態主義的思想有著某些內在的聯系,許多大地藝術作品都蘊含著一些生態主義的思想。大地藝術很典型的一個特征是將自然作為創作的元素,表現與自然的共生,通過作品呈現出由產生到消逝的變化過程,借以表現自然力的作用,體現自然的發展過程。大地藝術借用大自然并重構大自然發展過程的行為也體現出了“分解與重構”式的解構思維策略。
1970年,美國大地藝術家羅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為表達對古代圖騰藝術的向往,創作了“螺旋形防波堤”,作者稱其為是“通往海底史前文明遺跡的通道”。1977年,藝術家瓦爾特·德·瑪利亞(Walter de Maria)在新墨西哥州一個荒無人煙而多雷電的山谷中,埋下400根長6余米的不銹鋼桅桿,創作了“閃電原野”,“閃電原野”通過壯觀的不銹鋼桅桿的有序排列,顯示出與大自然并立的人工力量,并通過閃電雷鳴等自然力量拉近了天與地的距離,引導人參與對自然災難的體驗(見圖4)。70年代末,赫伯特·拜耶(Herbert Bayer)將西雅圖郊外肯特城的一條受侵蝕的河流改造成一個可蓄洪的盆地,創作了米爾溪土地工程,該作品實為一組土地雕塑,赫伯特·拜耶的意圖是使該作品既是一個具有自然外觀的作品,又不破壞土地的自然結構,且與周圍整體的環境和諧統一,如圖5所示。

圖3 西雅圖煤氣場公園

圖4“閃電原野”
1982年在華盛頓建成的越南戰爭陣亡將士紀念碑是“大地藝術”與現代公共空間景觀設計結合的優秀作品之一。設計師林瓔(Maya Ying Lin)運用等腰三角形將場地切去了一塊,形成一個微微下陷的三角地,以象征戰爭所受的創傷。林瓔對這座紀念碑的解讀是:“當你沿著斜坡而下,望著兩面黑得發光的花崗巖墻體,猶如在閱讀一本越南戰爭史的書。”越南戰爭陣亡將士紀念碑的成功,在于它通過象征性的設計手法用高度概括、抽象的設計語言幫助整個社會治療精神上的創傷,喚醒長期以來被壓抑的痛苦的回憶,達到感情的凈化。抽象的場地形態使得整個設計要表現的紀念性意義被設計者通過營造出的場所精神巧妙地傳遞給每一位參觀者,如圖6所示。

圖5 米爾溪土地工程

圖6 越南戰爭陣亡將士紀念碑
從大地藝術景觀設計的眾多作品中可以看出無論是在觀念形態、創作思路,還是在創作面貌上,都不乏有對其他領域創作思路及創作手法的借鑒,這亦是分解與重構行為的一種表現。
現代主義時期的各類藝術思潮的思想觀念和形式語言對景觀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是“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更是對景觀設計實踐活動運用起到了推動性的作用,其主要表現如下:
首先,現代主義景觀設計通過借鑒藝術創作的思維和手段,模糊了藝術與景觀之間的界限,進而推動了景觀作為藝術創作的傾向。這使得景觀設計師開始從新的角度重新認識和組織素材,這一行為也促使景觀設計師進一步開拓了創作思路及視野,極大豐富了景觀設計的創作手段。實存環境中的任何物質元素和文化元素都可以作為景觀創作中被解構的對象,這一思維的轉變使得景觀設計者能在更廣闊的空間中尋找到創作的源泉。
其次,現代藝術形式語言中所表現出的對抽象幾何形體的偏好也為現代景觀設計師借鑒和推崇。現代藝術認為抽象性的基本幾何形體可以被受眾群體無意識地閱讀,更有益于主觀意念的表達。這一觀念深深影響了西方現代主義時期的景觀設計師,他們開始樂于接受“將‘自然型’向‘原型’作分解,再由‘原型’向‘概念型’作重構”的創作思維策略。這種影響致使設計者開始較多地嘗試采用點、線、圓環、柱體、錐體、螺旋體等簡單原始的基本幾何形體,采用完全主觀化、人工化的藝術形式通過有意識地對自然環境加以改造、調整、加工、剪裁,從而表現出一個更加精煉概括的抽象化、典型化的景觀。這一影響為“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在景觀設計實踐活動中的運用提供了一種典型的表現模式。
另外,生態藝術和大地藝術倡導的“重新利用與更新”的原則,使得重新組織素材,改造加工素材被作為積極響應生態環境問題修復的手段大量運用,在“重新利用與更新”的要求下,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活動更加活躍。
總之,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無疑為現代主義景觀設計活動提供了一種可借鑒的創作觀念、創作手法和形式語言,西方現代主義景觀設計的敘述性、象征性以及展示出的具有強烈特征的景觀現象,為缺乏個性的景觀設計模式和新的景觀藝術語言提供了更加開闊的思路,為景觀設計的發展做出了積極的探索。運用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可以拓展更多樣的觀點和視角;可以充分利用現實環境中的“片段”“表象”作為主題并反思及進行創作。解構思維的分解與重構策略使得景觀設計創作不再受“形式”的束縛。
[1] 覃 斌.論藝術創作的思維形式——解構思維[J].藝術研究,2012(4):155-157.
[2] 王向榮,林 箐.西方現代景觀設計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2.
[3] 成玉寧.現代景觀設計理論與方法[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0.
[4] 張麗軍,謝 潔.哈普林和野口勇——美國現代園林中的西方精神和東方精神[J].規劃師,2004(11):10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