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集外書札考釋辨誤一則——兼與趙厚均先生商榷

華東師范大學(xué)趙厚均先生據(jù)上海圖書館藏鈔本 《清代名人尺牘》補輯了十九通袁枚集外書札，嘉惠學(xué)林，但在考釋中略有遺憾，筆者不揣谫陋，予以辨正。茲將先生《袁枚集外書札十九通考釋》 （《南京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學(xué)報》2010年9月第3期）中第七則 《與洪稚存書》迻錄于此：“近在王葑亭給諫處，接到何水部、劉太史二人翰墨，皆當(dāng)今英絕領(lǐng)袖之才也。若人雖不得見面，而誦其詩，讀其書，仿佛如遇其人。且知皆與閣下交好，可見文字之知，聆音識曲，自有無心而聚合之緣······壬子元旦狀上。”

趙厚均先生將該札中何水部考釋為何承燕。然筆者翻檢查考，發(fā)現(xiàn)札中所涉何水部實系清季著名科舉家族靈石何氏的代表族人何道生，而非何承燕。何道生，字立之，號蘭士，山西靈石人。乾隆五十二年登進(jìn)士，累官甘肅寧夏知府，著 《雙藤書屋詩集》十二卷等。何承燕，字以嘉，號春巢居士，仁和 (今杭州)人，有 《春巢詩抄》七卷。札中王葑亭即王友亮，字景南，號葑亭，安徽婺源人，官禮科給事中等，因稱給諫。其與袁枚、何道生過從甚密，故而成為二人相交的中介人。下面則對趙文考誤予以辨正：

其一，何道生嘗于乾隆五十七年 （1792）任工部都水營繕?biāo)局魇拢霉偎埽恐^，名副其實。而何承燕此時僅系諸生，科場蹭蹬，終其一生僅官東陽縣訓(xùn)導(dǎo)，并未做到水部之類的官，與其稱不符。

其二，袁枚 《隨園詩話補遺》卷四云：“近又得何水部道生、劉舍人錫五二賢焉，抱英絕之才，而獨惓惓于隨園，各贈長律數(shù)首，以篇幅稍長，故另 《續(xù)同人集》中。” （袁枚著，顧學(xué)頡校點 《隨園詩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2年第660頁，下同）此條材料與趙厚均先生所披露的上述書札在內(nèi)容上契合甚密，不難發(fā)現(xiàn)實指一事。

其三，袁枚有寄何道生書札 《答何水部》，可謂澄清此事的力證：

枚新年七十有七矣，平生嗜好，百無一存，惟愛賢樂善之心，老而彌篤。聞閣下以終、賈之年華，抱燕、許之手筆，自是文星偶降，應(yīng)運而生。枚不能作著翅人，飛來一見，故托葑亭給諫，寄聲延候，申此拳拳。不料除夕前五日，接到手書，見贈四律。······讀至 “許署隨園詩弟子，此生端不羨封侯”二句，惵然意下，一至于斯，使老人受寵若驚，感深次骨。 （袁枚著，王英志校點 《小倉山房尺牘》卷七， 《袁枚全集》第五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47頁）

袁枚自謂 “新年七十有七”，結(jié)合袁枚生年 （1716）可知此信作于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與上述袁枚集外書札題識時間及何道生升任水部的時間均相吻合。信中重申托王友亮傳信索詩之事并答謝何氏贈詩。其所贈四律見何道生 《雙藤書屋詩集》 （道光元年雕德藻齋重刻本）卷四 《袁簡齋先生以書抵葑亭給諫，索觀鄙詩，自詫先生何以知有鄙人，且知其詩也，錄寄若干篇，并成四律奉寄》，其三有 “慚負(fù)頭銜稱水部，尚虛手版謁荊州”“許署隨園詩弟子，此生端不羨封侯”句，既表明何道生對袁枚尊稱自己為何水部深表慚愧，又袒露了自己對袁枚的欽仰之情。從信中亦可見袁枚對此頗感慰藉，有得逢知音之喜。袁枚 《隨園詩話補遺》卷四云：“何云： ‘愿署隨園詩弟子，此生端不羨封侯。’矜寵一至于斯，使我顏汗！”亦可為之一證。

綜上，趙厚均先生所披露的上述袁枚集外書札當(dāng)是袁枚為將近日與何道生等人文字相交之事告知洪亮吉而作，札中何水部實指何道生而非何承燕。二何姓氏相同，何道生長于詩才為袁枚所賞識，而何承燕工詩且通詞曲，亦為袁枚所揄揚，二人都與袁枚交往頗密，且同贊許性靈之風(fēng)，容易混淆，此或為趙文筆誤之由。

（黑龍江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