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國文老師》的記敘藝術(shù)

◎姜武艷

姜武艷，語文教師，現(xiàn)居江蘇宿遷。責任編校：王 玲

《我的一位國文老師》已成為我教學生寫作記敘文的樣本文章。這是一篇中規(guī)中矩很有特色的典范記敘文，細讀本文不僅可以得到寫作的啟示，而且可以從中學得做人的道理。

一.記敘文要在結(jié)構(gòu)布局上找路子

記敘文是以寫人記事為主的，布局結(jié)構(gòu)就必須考慮到人物的肖像、性格、身份、心理、語言等，適時地加以反映。《我的一位國文老師》的結(jié)構(gòu)布局遵循了好多方面的游戲規(guī)則，值得我們初學寫作的人借鑒。

1.顯而易見的總體形式美。元代學者喬吉在論述散曲的結(jié)構(gòu)時說：作樂府亦有法，曰鳳頭、豬肚、豹尾六字是也。本文開頭簡潔，結(jié)尾有力，中間內(nèi)容充實、豐富，總分總的結(jié)構(gòu)方式，與喬吉的理論很契合，使文章顯得渾圓縝密。

2.奇峰對插的主體對稱美。本文的主體部分可分為兩層，第一層側(cè)重寫徐老師的貌丑性兇，第二層側(cè)重寫徐老師的敬業(yè)愛生，前后兩層的敘述是對稱的，這種對稱使作品結(jié)構(gòu)布局勻稱，對讀者產(chǎn)生一種對稱感，從而得到一種美感享受。

3.貫通自然的伏筆照應美。“照應”亦稱“呼應”，指作品中出現(xiàn)在首尾、前后不同地方的有關(guān)內(nèi)容之間的照顧與回應。呼應能使作品結(jié)構(gòu)更加周嚴縝密，渾然一體，形成有機統(tǒng)一的整體。本文采用了多種方法的照應。

（1）題文照應。文章第一句話“我在十八九歲的時候，遇見一位國文先生……”就照應了文章的題目“我的一位國文老師”。

（2）首尾照應。文章開頭，總寫不能忘記國文老師的原因：用“印象最深”、“受益”“最多”來概括“我”不能忘記這位國文先生的原因。結(jié)尾寫“我”對徐先生的深深懷念。結(jié)尾“將近五十年了”與開頭“我在十八九歲的時候”響應，突出了相隔時間之久，將近半個世紀沒有見面，但先生的音容笑貌竟記得如此清晰；作者又從空間的間隔上寫自己的懷念，“聽說他已早歸道山”，陰陽兩隔，更添惆悵之情，足見“印象”、懷想之深。“同學們偶爾還談起‘徐老虎’”，又與正文的第一層相呼應。文末的“悵惘敬慕”可謂點睛之筆，“悵惘”是因為一直“未能與先生一通音訊”且先生已不在人世，“敬慕”是因為先生出眾的才華和高尚的人品，此又與正文的第二層內(nèi)容照應。

（3）伏筆照應。伏筆，就是上文為下文而預先作的提示或暗示。照應，就是在下文適當?shù)牡胤脚c前文照應。首尾的伏筆照應上文已作了論述，下面談一談本文主體部分的伏筆照應。文章第二段首先交待徐老師的“兇”，再通過外貌表現(xiàn)“兇”，第三段交待了他迫于“自衛(wèi)”的罵人習慣，進一步寫“兇”，重點寫自己一次挨罵的經(jīng)過，處處呼應、惟妙惟肖地刻畫了徐老師“兇狠”的性格特點。主體部分第二層先總寫自己受益最多，接下來的幾段分別從幾個具體方面的敘述來與之響應。

4.過河架橋的銜接過渡美。過渡，是指文章前后內(nèi)容的銜接，由前一種意思自然地引出后一種意思，使人感到中間沒有間斷或跳躍。它的任務是把文章前后的段落、層次連接起來，文氣流暢，轉(zhuǎn)折自然，使人有一種渾然一體、一氣呵成之感。本文第七段“我這一個‘一眼望到底’的學生，居然成為一個受益最多的學生了”這句話就將文章主體前后兩部分連貫起來。

5.靈活多樣的段落展開美。這里所說的“段”就是文章中相對獨立的一部分。本文大部分的段落都是圍繞某一中心進行闡述，總分總，分總，總分等多種形式交替出現(xiàn)，富于變化，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

古人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就是說，行兵布陣打仗，要根據(jù)敵我雙方的具體情況安排部署兵力，而不能按教條去做；流動的水只是順著地勢隨意流淌，也沒有固定的形狀。同樣的道理，文章的布局結(jié)構(gòu)也是千變?nèi)f化的，也要根據(jù)材料、立意、形勢等實際作出安排。但“原型啟發(fā)”對初學者來說作用很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本文不愧是習作者學習結(jié)構(gòu)布局的樣本。

二.記敘文要在寫好過程上下功夫

無論是寫人還是記事的記敘文，都離不開事。對事件，則必須將事件發(fā)生的原因、過程、結(jié)果及事件中的人物關(guān)系寫清楚。《我的一位國文老師》對“過程”的交待可謂清清楚楚。

一般對于尊者長者的回憶常常總會規(guī)避一些缺點和不足，而梁實秋對國文先生徐錦澄的描寫與交代，卻可以用“大不敬”來形容。從作者的思路來看，也許這樣寫，更能反映出他對這位徐老師的認識過程。其實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會遇到這樣的老師或朋友，最初接觸，感受到的可能是他們的缺點，可是日子長了，他們的這些缺點卻在我們心目中逐漸淡化了，取而代之的倒是他們的另一方面的優(yōu)秀品質(zhì)和黃金般的心。作者正是沿著這樣的認識過程自然而然地寫下去的。

主體部分的兩層次組材也是按照一定“過程”來組材的。第一層先寫徐老師的外貌，再寫徐老師的習慣，重點敘述自己一次挨罵的經(jīng)過，符合與人的相識規(guī)律。第二層寫徐老師的教學過程也是按一定次序?qū)懙模合葘戇x編教材，再寫讀課文、改作文、教作文，步步深入。

不僅如此，這篇文章幾乎每一段都按一定的過程寫，比如，第十一段，寫徐先生教作文技巧，就是按：教用字的技巧；起承轉(zhuǎn)合的技巧；說理的技巧。由易到難，順序井然。

應該說，梁實秋先生的文章很講究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可謂氣脈貫通，精氣神十足。

三.記敘文要在表現(xiàn)技巧上求變化

1.多樣的刻畫人物手段

梁實秋先生不愧為散文大家，他抓住了徐老師的特征，對徐老師的肖像、語言和行為進行了細致的描述、刻畫，給讀者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相貌古怪：頭很尖，禿禿的，亮亮的，臉形卻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齋志異》繪圖中的夜叉的模樣。“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長袍”，袍子上“油漬斑讕”。動作語言與眾不同：“鼻孔里藏著兩筒清水鼻涕,不時地吸溜著”。“他經(jīng)常是仰著頭，邁著八字步，兩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兒似的。”一次酒后去上課，把梁實秋無故痛罵了兩個小時，說：“你是個什么東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這些描寫栩栩如生，形神兼?zhèn)洌彩亲x過這些文字的人，誰會記不住呢？

2.多變的襯托表現(xiàn)手法

俗話說：“紅花再好，也要綠葉扶持。”因為紅花在綠葉的襯托下會顯得愈發(fā)的美麗嬌艷，否則，就算光禿禿的枝椏上長滿了紅花，也難顯其美。襯托的表現(xiàn)方法很多。根據(jù)性質(zhì)來分，可分為正襯和反襯；根據(jù)對象來分，可分為以物襯物，以物襯人和以人襯人等等。

（1）反襯

從文章的開頭，我們不難看出作者是要褒揚自己的國文老師，可從文章的第二小節(jié)開始，卻連用四個小節(jié)，寫老師可怕的綽號、怪異的相貌、猙獰的兇笑、不良的習慣……但這些看似貶損的描寫并無惡意，作者實際上是在通過這些富有個性特征的描寫來突出國文老師的有趣和可愛，同時也與下文寫老師的認真、敬業(yè)、愛生形成了表和里的反向襯托，外在的丑正襯托了內(nèi)在的美。達到了欲揚先抑、似貶實褒的效果。

再比如：在學生不想上國文課的情況下，別的老師授課不過是“奉行故事，樂得敷敷衍衍”，而徐老師卻是“老是繃著臉，老是開口就罵人”。

（2）正襯

以我受益最多，進步大，作文技巧“至今受用”，襯托了徐老師教學能力強、水平高。

四.記敘文要在真情真意上引共鳴

記敘文無論是以記人為主，還是以敘事為主，都是為了寫情寫意。無論你是選擇什么樣的材料，無論你用什么樣的技巧，目的是傳情達意。《我的一位國文老師》雖然徐老師的形態(tài)特征，讓人過目難忘，但是，作者表達的是對老師的“佩服——真心佩服——感恩——懷念”的思想感情。

不僅如此，梁實秋先生還把自己體驗過的感情傳達給了每一位讀者。人生體驗多種多樣、無限豐富，一個文學文本觸動了一點人生體驗，就可能引起讀者的共鳴，引起讀者心弦的長久回響。我想讀過這篇文章的人感觸是不會相同的，不同的學生會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老師會有不一樣的感悟！即使是同一個人，讀不同的遍數(shù)也會產(chǎn)生異樣的情愫。這篇文章我讀了好多遍，教了好多遍，我也有許多想法，但是做一位讓學生敬佩的老師，始終沒變，也始終是我的追求。好的記敘文給人的啟發(fā)就是多，就是大！

這樣的文章對于那些苦于尋找寫作方略，作文時又不免胡編亂造的學生而言，真真是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