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與美人

◎鄢淑云

鄢淑云，湖北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師，在《文學教育》《語文教學與研究》等刊發表詩歌、散文及教學論文數十篇。責任編校：鄭利玲

早春三月致青春

《孟子》提到人生有三樂：父母俱在，兄弟無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多么榮幸，身為人師，遇見學生的時候，他們正處于生命中最美的年華。笑容在他們的臉上綻放，肆無忌憚；熱情在他們身上洋溢，張揚恣肆。不管我正處于而立之年還是不惑之年還是知天命之年，總可以看到青春打馬而過，或喜或悲中，我把青春重走了一遍又一遍。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走廊里越來越少的是學生的身影，樓梯上越來越快的是學生的步伐，食堂里越來越急的是學生打仗般的吃飯速度，是的，他們和老師們一樣清楚：秣馬厲兵的時刻到了。匆匆，太匆匆，三年的時光也就是林花謝了春紅的重唱。

春天，正是一個充滿希望與夢想的季節，她多像學生的青春，柳色青青里孕育著秋天的飽滿成熟。青春似花，奮斗就是含苞待放的花蕊；青春似海，執著就是山間流淌的小溪；青春像歌，理想就是其中美妙的一闋。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

類似的話最近幾天頻繁的從我的嘴里跑出來，我想它們會一直跑到六月，我說給學生聽，也說給自己聽。

我知道，沒有哪個學生愿意在街頭做一個漂泊無依的“犀利哥”，盡管他們覺得他的樣子很酷。低調如我，也向往海闊天空，縱使把自己縮到在塵埃里，也希望其中有花朵綻放，盡管魯迅說“不恥最后”。

心非木石，也曾有“舉杯斷絕歌路難”的時候，驀然回首，不無欣喜地發現有一群人堅定不移地站在燈火闌珊處，時刻準備著，給最需要幫助的你以最好的幫助，這一群人當中有我的父母，我的愛人，當然也有我的同事。

工作十二年以來，我遇到了一批性格各異又獨具魅力的同事。他們當中有的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總能帶給人陽光與自信；有的神情超酷，實則外為百煉鋼，內為繞指柔；有的口吐蓮花，字字珠璣，是生活中的的哲人；有的剛柔并濟，她的笑容總能讓人感到她發自心底的善良；有的淡定從容，泰山崩于前也氣定神閑。

一個人能走多遠不在于你的體力有多強，而在你與誰同行。很慶幸，我能夠與這樣一群可敬又可愛的同事一起戰斗。他們給予我的，不僅是豐富的教學經驗，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事業的兢兢業業、對學生的寬容關愛、對自己卻又求全責備。而正是這些，如午夜溫暖的燈火陪伴我走過波瀾不驚的歲月，走出困惑迷茫的日子，又走過找回夢想的春天。

若干年后，我會用這樣的句子致我終將逝去的青春。

那些年，我和我的學生在一起。我們一起追過唐詩宋詞，一起做過奇葩習題，一起討論“長發及腰”，一起追問“元芳，你怎么看？”

三生有幸，這三年，我可以陪你們經歷人生的初春！

那些年，我和我的同事在一起。我們揮汗如雨于學校的操場，津津樂道于來自星星的都敏俊，揮斥方遒于逼仄的三尺講臺，慷慨激昂于瞬息萬變的時事。

三生有幸，那些年，我們一起走過青春！

最難消受美人恩

多少英雄縱橫沙場，快意恩仇，笑傲江湖，見到心儀的女子時，卻愿意用豪情天縱換柔情刻骨，任你是百煉鋼也化成了繞指柔，縱是力能扛鼎的英雄也只有徒喚“奈若何”了。闖過了刀山火海，度過了雄關漫道，最后還是逃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的宿命。正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

心騖八極，神游萬仞。撐一支長篙順著歷史的河流漫溯，他們的身影清晰可見。

你為何不笑？周幽王問褒姒。我天生就不會笑，她回答，臉上的表情幽靈般難以捉摸。有什么關系呢？他愛她，心甘情愿喝下她種的愛的毒。妲己與商紂王的故事他怎能不知？只是人生自是有情癡，愛到深處情更濃，于是他導演了一部戲——烽火戲諸侯。他是成功的導演，他的戲載入了史冊，只可惜代價是整個江山。當鐵蹄踐踏他的雕欄玉砌時，他的心中是否會有悔不當初的感慨？又或許他甘之如飴地接受了她的溫柔一刀？美人笑靨如花，她幽靈般的笑聲穿過歷史層層迷霧向我襲來，免不了我一身的冷汗。

妹妹，他喊她，不，魯國夫人，他馬上改口，時過境遷，昔日耳鬢廝磨的妹妹而今成了魯國夫人，當著魯國眾人的面他只有把這個稱呼埋在了心里。只是思念是一條毒蛇，你越掙扎它纏得越緊，他終于還是走出了飲鴆止渴的一步——殺死了他的夫君。文姜——妹妹，諸兒——哥哥，他們又回到了從前，為了這段畸戀，他們付出的是國家內亂、生命消殞的代價，黃泉路上，二人可有牽手的勇氣？

報了父仇之后，他頓覺揚眉吐氣，終于得空和她共賞良辰美景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對她說，眼里充滿了溫情，她咳嗽起來，嬌喘微微，捧心皺眉的樣子讓他的心都碎了。勞命傷財又如何？為博紅顏一笑他為她修了館娃宮。后來伍子胥的眼珠掛在了城樓上，再后來那個曾為之牽馬的勾踐來了，與他一起不期而至的是越國的軍隊，浩浩蕩蕩。“哈——哈”，凄涼的笑聲劃過天際，內心卻是百感交集，仲父，寡人沒臉見你啊，他選擇了白布遮面。他的她——西施呢？泛舟五湖去了，和她的他——范蠡。

雄姿英發如呂奉先，沉迷那閉月之姿，一錯再錯，最終殞命白門樓；英明果斷如李隆基，被那霓裳羽衣舞迷花了眼睛，空聞虎旅傳宵柝，忍看盛世變衰亂；慷慨激昂如吳三桂，無視三軍皆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搭進全家三十八口人命；才華橫溢如徐志摩，不顧世人的口誅筆伐拋妻棄子，只因林徽因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美人恩難消受卻為何要消受？那么多的英雄為此前赴后繼，大有“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氣魄。細思量，那千萬柔情絲，那凝霜雪的皓腕，那盈盈一汪秋水，無法等閑付與秋月春風。英雄一盞酌江月，最難消受美人恩。慧劍斬情絲，那是痛定思痛之后的毅然決然。

耳邊響起《白狐》的歌詞：滾滾紅塵里誰種下了愛的蠱？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縱使修行千年，白蛇也躲不過宿命的糾纏，白狐也只有在午夜起舞時無語問蒼天。問世間情為何物？為何物——愛的蠱，愛的毒。美人恩——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