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王輝
父親愛看書,也愛買書,家中藏書千余冊。但是,來花城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帶了三本書,《史記》、《紅樓夢》和《宋詞三百首》,都是我最喜歡的。而今,大學畢業已經有些年頭,我在花城安了家,十余年的積累,也積攢了好幾百冊書籍。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這三本。到外地出差時,常帶的,肯定是它們其中之一。這么多年,興趣從來就沒有變過。
它們都是常讀常新的書籍,每讀一遍,就有一遍的感受,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富,對它們的記憶逐漸加深,對它們的品味漸漸深刻,就像南宋詞人蔣捷所作《虞美人·聽雨》一樣,“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不同時間,不同年齡段總會有不同的感悟。少年時讀《紅樓夢》,讀到賈寶玉對林黛玉說,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總體會不了其中的深意,而今看來,作者字字泣血。
尤其是這樣嚴寒的冬天,閑暇之余,不能像春天一樣在陌上花開的路上徐徐而歸,不能像夏夜一樣吃著燒烤喝著涼啤酒侃大山,也不能像秋日一樣吟風弄月登高望遠,只有躲在家里整日整日地不出門。不過,這樣的時節,正是讀書的好時節。
這時節,半靠在沙發上,讀《史記》,“上記軒轅,下至漢武帝,縱貫三千年,包羅萬象,而又融會貫通,脈絡清晰,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金戈鐵馬,大漠孤煙,英雄氣短,良將難封,三千年,彈指一揮間。比起漫長的歷史,我們只是一瞬間,所有的悲歡離合,在歷史的天空中,雪泥鴻爪。所以,切莫大喜大悲,要讓心靈重新歸于恬靜。讀著讀著,農歷十月就這樣過去了。
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照射的時候,臥在陽臺的靠椅上,讀《紅樓夢》,“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前半部的繁華和后半部分的悲涼相互映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般的生活過后,寒冬天,雪夜里,坐在山神廟前,圍著不耐寒的破氈,吞著難以下咽的酸齏,不知那該是怎么的凄涼和落寞。人生坎坷,跌宕起伏,所以,福兮禍之所依,在得意時不要忘形,失意時不要灰心,榮辱不驚當是正道。讀著讀著,十一月就這樣過去了。
當我們嗅著滿城年味兒的時候,躺在床上,讀《宋詞三百首》,讀“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滿目繁華,寶馬雕車,魚龍亂舞,笑語盈盈,終不是人生的歸屬。在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中,不能沒有夢想,如行尸走肉般活著。夢想恰如遠方的高山,越向它邁進,越發現它遙不可及。而當我們筋疲力盡,疲憊不堪,想要放棄的時候,一轉身,就發現,夢想,正在燈火闌珊處搖曳。所以,越到最后的時刻,越不能放棄對夢想的追尋。否則,必將半途而廢。讀著讀著,十二月就這樣過去了。而春節,就在鞭炮齊鳴熱鬧喧天中悄然降臨。
回過頭來,才發現,三個月的嚴冬,一點都不寒冷。原來,好書竟是可以溫暖一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