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引領回家的路

文 玲

在李鎮東的文集中，我猛然發現自己曾經遺 失的珍貴東西。因為我不是詩人，所以過去生活值得回憶的東西都被時間洗滌的無影無蹤，我感覺自己活到現在，卻從未真正活過。然而，李鎮東是幸運的，通過詩歌他找尋到生命的意義，過去的點點滴滴通過文字化為永恒。正如他自己所言，“我死了，你還活著，我們的詩——還活著”。人的有限性，使我們總在思考生命的價值，如何使最終化為墳頭的虛無不再虛空，如何在險象環生的航線中獲得休憩與靜謐。這正是詩人的使命，也是李鎮東思考的問題。李鎮東讓我們找到了回家的路。《小鎮是條河》、《紙飛機》、《童年的湖之酒》，使得永遠回不去的故鄉永遠定格在記憶中，成為人類最后的自留地，心靈的港灣。正如鎮東所說：“小鎮始終追尋著／一場流淌和一場熱戀／一場與女人詩歌有關的流淌熱戀／這是小鎮的泉眼和歸向。”

小鎮與詩歌的戀愛是一首永遠唱不完的生命贊歌，因為每個人都熱戀著小鎮那片熱土。小鎮是個悲苦的女人，她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別，小鎮又是一個癡情的女人，她總在孤獨地守候著游子的歸來。當我們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拋棄小鎮，當我們沉溺于紙醉金迷的物欲中，感到情感無處安放，感到被生活的苦難鞭打得遍體鱗傷時，小鎮成為永遠的守候。鎮東再次為我們譜寫了一曲小與鎮的戀歌。鎮在城市打拼，與小的通信使鎮孤寂的生活有了奔頭，小出現在鎮面前，與鎮相處兩天后憂郁地離去。鎮在小走后滿月那天，出了詩集，卻被一場意外奪去生命。留下小在河邊哭泣，淚水匯成小鎮的滔滔江水，在凄涼的午夜永遠流淌。鎮東是敏銳的，他捕捉到了人類心底的小鎮情結，我們每個人都是鎮的化身，在遠方的城市打拼，辜負小的溫柔，卻沒有發覺世上最彌足珍貴的正是小的愛。如果沒有鎮東，我們不會發現小與鎮的戀愛正是人類最大的悲哀。我們自認為能遠走高飛，贏得另一片藍天，但是造成我們毀滅的卻是我們追求的東西，而成全我們的恰恰是被我們忽視的東西。

鎮東不僅讓我們感受到小與鎮刻骨銘心的愛，也讓我們體會到銅與綠、森與林、草與席之間纏綿的愛情。可以說鎮東讓人類 “失據”的靈魂獲得了 “在家感”。我們之所以背井離鄉，因為我們總試圖獲得關于外物的知識從而征服外物，將一切變成對象去認知，而不是變成事物去感知，所以人的感官越來越鈍化，在外物知識突飛猛進的增長中，人喪失了自身，精神開始遠游，四處飄蕩。在我們使用 “痛苦”一詞卻絲毫不覺得痛苦時，鎮東恢復了詞語的精神，讓言辭成為一層表皮：用語言去蹭對方，就好像我用辭令取代了手指，或者說我在辭令上安上了手指。我的言語因強烈的欲望而顫栗。《雪蓮花開》不是告訴我們不知名的山上一朵不知名的雪蓮花開了，而是演繹了一個叫雪蓮的女人與一個叫祁連山的男人生死相許的愛情。這四個字從此對于我而言不再是一個陳詞濫調的俗套用語，而是能撥動我心扉的字字箴言；《舐犢情深》不是告訴我們老牛舔小牛的毛以示對它的深切疼愛的大道理，而是關于一口水的故事。這個成語從此不再停留在比喻對子女的感情很深的層面，而是讓我永遠回味老牛 “哞”的一聲。

我們要感謝鎮東，他讓我們的生活不再單調，世界不再冰冷，他讓我們找回了兒時的路，發現了我們心底最纏綿的溫柔。鎮東總是飽含激情地看待這個世界，身邊的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機。從春天到冬天，每個季節都能揭開生命新的篇章。春天的雨在鎮東眼中，是有脾氣的，卻改變不了內心的善良；夏夜的青蛙從池塘跳上岸，將霓虹的黑啤一飲而盡，醉了一個個愜意的夢鄉；秋天的太陽已將知了收買，收買的還有整個季節；冬天的雪驅散冬天的乏味，成為溫暖的種子，不舍融化。唯有詩人，才能化腐朽為神奇。在我們浮躁的心變得麻木、外物很難引起愉悅感的時候，鎮東教會我們用兒童的眼光看世界，恢復與泥土、山川、河流的對話。當生命的點點滴滴被時間化為烏有，鎮東卻從外婆的辮子感受到時代的變遷，從步行中領悟積極向上、樂觀進取的人生態度，在火鍋、冰啤的兩重天享受生活。鎮東說的對：“需要自己時刻深入生活一線，需要細心發現和感悟其中的奧妙，笑對人生，揮灑激情。”否則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一天天老去，留下的卻是一頁又一頁空白的生命篇章。人從虛空中來，在虛空中逝去，唯有手中的筆，心中的激情，眼中的詩意才能給平淡的生活加點鹽分，給虛空賦予意義。這正是人到世間走一遭的目的，讓我們面墳而生的悲劇人生獲得超越，當生命終結時，我們能向世界宣告我們真真切切、無怨無悔地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