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以來近代小說詞匯研究綜述

王 虎，李媛媛

（遼寧師范大學 文學院 大連 遼寧 116021）

“小說”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但是對 “小說”范圍的界定至今仍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本文所涉及到 “小說”的范圍比較寬泛，既包括：筆記、傳奇、話本、擬話本、演義、小說等［1］，又涉及了一些20世紀以來發現的新語料，例如：朝鮮時代的漢語教科書，游記等。接下來，本文就要對20世紀以來，人們對近代漢語小說詞匯的研究情況進行總結，評述。

一、語料研究逐步深入

關于漢語史的分期問題，這里采用王力先生的觀點，其中近代漢語所屬時期為公元十三世紀到十九世紀［2］。學界對近代漢語的研究真正興起于20世紀上半葉［3］，并逐漸呈現出了蓬勃發展的態勢。人們除了對 《三國演義》、 《水滸傳》、 《西游記》、《紅樓夢》等作品進行研究外，一些新的語料也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填補了對知名著作在詞匯研究上的不足，這些新的語料主要指那些元明清時期傳到國外后又被納入國內學者研究范圍內的語料。至今為止，已有很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它們進行了研究，并出現了很多研究成果。

在這類語料中有些是朝鮮時代的漢語教科書，它們能比較真實地反映當時北方漢語口語的面貌，對漢語史的研究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材料。汪維輝的 《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2005）和 《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續編》（2011）對朝鮮時代的十種教科書進行了點校和集中整理，收錄的教科書包括三方面的內容，分別是解題、點校本和影印本［4］。解題部分分別對各書的基本情況與價值做了介紹；點校部分在段落、標點及訛誤方面對文本進行了處理；影印部分則刊印了一些較好的版本，并標注了原頁碼［5］。這兩部著作的出現對漢語史、對外漢語教學等各方面的研究來說都是極有價值的語料。除此之外，一些朝鮮時期的漢文小說也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6］。

《游仙窟》是清末發現于日本的中國小說，它在19世紀回歸故土后受到學界很大關注。李時人、詹緒左參照近十個日文版本進行校勘后出版了《游仙窟校注》 （2010），它的出版對進一步研究《游仙窟》來說具有非常大的參考價值［7］。日本圓仁所著的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記錄了他入唐求法時的經歷和見聞，內容涉及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風俗等方方面面，這對漢語史或中國古代風俗文化等的研究方面，無疑又是重要語料。董志翹先生就首次對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的詞匯進行了研究，形成了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詞匯研究》 （2000），其中充分肯定了此書的研究價值［8］。總體上，國內對于域外語料的研究有一定成果，但是對語料的挖掘和研究程度還不夠，需要更進一步的細化。

二、研究分類日趨明確

（一）方言詞研究

在近代小說詞匯的研究中，出現了很多有關方言研究的著作和論文，但很多都集中于考釋方面。專著：李申 《〈金瓶梅〉方言俗語匯釋》（1992）就是針對 《金瓶梅》的方言進行的研究，這部著作共收詞3000多條，涉及方言，俗語，諺語，歇后語等，范圍廣泛，對詞語的解釋也是非常精當和縝密的，特別是對于方言詞語，作者注重以活方言為佐證，因而，它的出版，基本解決了讀者研讀作品時在疑難詞語方面的困難［9］。

關于方言研究的論文也有很多，重點也在方言詞語的考釋上，例如：晴天 《〈歧路燈〉與河南方言》（1934）、張衛經 《〈水滸〉里幾個方言詞的意義》（1958）、魯國堯 《〈南村輟耕錄〉與元代吳方言》（1988）、孟慶泰、趙小明 《〈醒世姻緣傳〉方言詞語例釋》 （1995）、王毅 《明清小說江淮方言例釋》（2002）、晁瑞 《〈醒世姻緣傳〉方言詞研究》（2006）、郭作飛 《〈躋春臺〉方言詞語考釋兩則》（2008）、洪帥 《〈醒世姻緣傳〉方言詞考釋及注釋商榷》（2009）、高文亮 《〈醒世姻緣傳〉中的山東方言詞淺析》（2010）等。這些針對專著中方言詞的研究，一方面為專著的研究提供了借鑒，另一方面又推動了漢語詞匯史的研究，也為辭書詞條的增減提供了參考。

（二）俗語研究

根據蔣紹愚先生的說法， “俗語” “俚語”相當于 “口語詞”，但是，在20世紀以前，因為沒有“詞”的概念，所以它們有時指的不僅是口語中的詞或詞組，而且包括一些諺語之類的句子［10］。

20世紀以來，人們針對近代小說中的俗語、熟語進行了大量研究，產生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11］。例如：胡樸安 《俗語典》（1922）收錄大量俗語詞，其中包括近代小說中的部分詞語，這部詞典曾受到很多學者的高度贊揚，它的出版無論是對中國俗語研究還是對漢語史的研究都有很大的參考價值［12］。姚靈犀 《瓶外卮言》（1940）中的《金瓶小札》考釋了 《金瓶梅》中的俚言俗語1400多條，比較完整［13］。此外，徐之明 《〈型世言〉俗語詞考釋》 （1996）、黃英 《〈型世言〉俗語詞札記》（2004）、王寶宏 《清代筆記小說俗語詞研究》（2005）、牛振 《〈老乞大〉〈樸通事〉民俗語詞初探》（2008）、潘志剛 《〈拍案驚奇〉口語詞雜釋》（2011）、周學峰 《〈騎著一匹〉俗語詞拾零》（2012）等，這些論文都是針對近代小說中的俗語詞進行的研究，通過對俗語詞的研究，可以反映作品所出現時代的社會面貌，同時也減少了研讀障礙，為近代俗語詞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借鑒。

（三）詞語考釋研究

詞語的考釋工作對古書的研究工作來說是極有價值的，也是歷來學者關注的重點。

近年來，人們對詞語考釋的研究逐步加深，出現了很多成果。例如：何仲英 《〈水滸傳〉釋詞》（1921）對 《水滸傳》中的一些疑難詞語做了考釋；郭在貽先生的 《〈太平廣記〉詞語考釋》（1980）［14］、 《〈游仙窟〉釋詞》 （1981）［15］分別對《太平廣記》 《游仙窟》中的幾個難解詞語做了細致探討。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如：董志翹 《〈太平廣記選〉詞語訓釋商兌》（1988）、張美蘭 《〈游仙窟〉釋詞補》（1994）、王锳 《唐宋筆記語詞匯釋》（2001）、李申、于立昌 《〈躋春臺〉詞語例釋》（2002）、劉傳鴻 《〈酉陽雜俎〉疑難詞考釋》（2003）、陳莉 《〈訓世評話〉詞語考釋三則》（2005）等，詞語考釋是閱讀古籍的基礎，因此考釋工作的充分進行是非常有必要且有意義的，這對進行近代漢語詞匯的研究也會起到推動作用。

三、研究成果日漸豐富

（一）專題研究成果不斷涌現

20世紀以來，有關近代小說詞匯的專題性研究成果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斷代專類小說詞匯研究，專書詞匯研究。

1.斷代專類小說詞匯研究

斷代詞匯研究能較全面地反映出某一時期小說詞匯系統的全貌，這一類成果有很多。

專著：龍潛庵 《宋元語言詞典》（1985）是近代漢語領域第一部斷代語言詞典，這部詞典主要收錄了宋元時期的俗語、方言詞語和外來詞語等，共收詞目11000多條，所收詞目多來自于戲曲和小說，由于詞典成書較早，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人們也許會發現在釋義等方面有失當之處，這也是在所難免［16］；吳士勛、王東明主編 《宋元明清百部小說語詞大辭典》 （1992），這部詞典收詞的范圍包括宋元明清時代小說中出現的特色語詞，生僻疑難詞語，以及一些與現代漢語在語序和意義上有差異的詞語，為研究近代小說提供了極有價值的參考資料［17］；段觀宋 《文言小說詞語通釋》（1994）對文言小說中的一些詞語及其發展軌跡做了詳盡的解釋，引證豐富，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18］；周紹良的 《唐傳奇箋證》（2000）對唐傳奇中的一些疑難詞語做了考釋。這些詞典的出現對漢語史的進一步研究做出了很大貢獻［19］。

論文：許政揚 《宋元小說戲曲語釋》 （1979）對宋元時期小說、戲曲中的一些詞語做了解釋；王文輝 《明清白話小說詞匯與古籍整理》 （1998）舉例說明了明清白話小說詞匯的研究對古籍整理的作用。此外還有，劉進 《唐代傳奇詞匯研究》（2003）、張威 《晚清四大譴責小說詞匯研究》（2008）、王虎 《唐五代小說語詞研究》（2008）。

2.專書詞匯研究

在這一時期內，人們對專書詞匯的研究也有很多，其中有專著，也有論文。專著：（日）香坂順一 《〈水滸〉詞匯研究 （虛詞部分）》（1992）對《水滸》中的60多個虛詞逐個進行了研究，并對其進行科學的分類，研究中引用多方佐證，通過比較得出最終結論［20］。除此之外還有，遇笑容 《〈儒林外史〉詞匯研究》（2001）、王毅 《〈西游記〉詞匯研究》（2012）等，這些研究成果對漢語史的研究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21］。論文：楊繼光 《〈萬歷野獲編〉詞匯研究》（2007）、張夏 《〈紅樓夢〉詞匯研究》（2009）、趙麗娜 《〈歧路燈〉詞匯系統研究》（2009）等。

近年來，對專書的多版本比較研究也受到重視，如前文提及的李時人、詹緒左參照近十個日文版本進行校勘后出版了 《游仙窟校注》（2010）。再如 《老乞大》是元明時期朝鮮的漢語課本，是反映當時口語不可多得的寶貴語料。以往對 《老乞大》的研究只按一種版本進行，前幾年，隨著古本 《老乞大》的發現，學者發現，不同年代、不同版本的 《老乞大》在語言上反映了不同時期的口語，有很高的比較研究價值。如李泰洙 《〈老乞大〉四種版本語言研究》（2003）、夏鳳梅 《〈老乞大〉四種版本詞匯比較研究》 （2005）、汪維輝《〈老乞大〉諸版本所反映的基本詞歷時研究》（2005）等，推動了近代漢語的研究。

（二）詞典編撰成果突出

20世紀以來，針對近代小說詞匯的研究，學界出現了專書詞匯詞典，這些成果為進一步研究提供了堅實基礎。龍潛庵 《宋元語言詞典》（1985）、周汝昌主編 《金瓶梅詞典》 （1987）、王利器 《金瓶梅詞典》 （1988）、李法白、劉鏡芙《水滸語詞詞典》 （1989）、白國維 《金瓶梅詞典》（1991）、李 申 《〈金瓶梅〉方 言俗語 匯 釋》（1992）、吳世勛等 《宋元明清百部小說語詞大詞典》（1992）、江藍生、曹廣順 《唐五代語言詞典 》（1997）、袁賓等 《宋語言詞典》 （1997）、李崇興等 《元語言詞典》（1998）等，這些詞典的問世為近代漢語詞匯研究打下了扎實的基礎，但是，作者在編撰詞典時難免有些疏漏或者不恰當之處，但是在后人的繼續研究和不斷努力之下，這些著作正在一步步趨于完善［21］。

四、研究理念更加科學

詞匯系統不是孤立的，要想更好的對詞匯系統進行研究，在研究理念和方法上就要更具開放性、科學性［22］。20世紀以來，很多人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從而將近代小說詞匯的研究與俗語、方言等研究聯系起來；同時，在對專書的研究上，很多人也將同一部書的多個版本進行比較研究，通過對比發現漢語詞匯的發展脈絡，具體成果已在上文提到。也有人將小說中的詞匯同現代詞匯對比起來進行研究，從而揭示其演變規律，例如王紹新的兩篇文章 《〈紅樓夢〉詞匯與現代漢語詞匯的詞形異同研究》（2001）、《〈紅樓夢〉詞匯與現代詞匯的詞義比較研究》（2002）。

五、不足之處

20世紀以來，人們對近代小說詞匯的研究可謂碩果累累，但是從總體上看，筆者認為還存在兩方面的問題：一方面是研究語料狹窄。雖說小說數量很多，但是人們的研究多集中于一些著名的傳世長篇小說上，例如我們家喻戶曉的 “四大名著”、《金瓶梅》、《儒林外史》等，這一時期對于這些小說的研究已經非常細化了，但是一些有研究價值的語料卻被人們忽略了，所以，挖掘并研究更多的語料是研究者們可以考慮的［23］；另一方面是研究的思路相對單一。這一時期對近代小說詞匯的研究多集中于考釋，對詞匯發展和演變的研究卻涉及很少；另外，缺少具有科學性的綜合研究，近代漢語的發展不是獨立的，應聯系多方面內容進行研究；這一時期的研究多集中于專書，缺少對小說詞匯進行斷代的綜合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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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汪維輝.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M］.北京：中華書局，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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