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朝鮮使節漢詩里的濰坊名勝遺跡

趙紅衛

（濰坊學院，山東 濰坊 261061）

朝鮮王朝（1392—1910 年），是朝鮮半島歷史上最后一個王朝，建都于漢陽，又稱為李氏朝鮮，從西漢開始，朝鮮半島上的國家就是中國的藩屬國。朝鮮王朝建立后，與明朝保持了傳統的親密關系，朝鮮使節頻繁來華，《明史》稱：“朝鮮在明雖稱屬國，而無異域內。故朝貢絡繹，錫賚便蕃，殆不勝書。”[1]當時的許多朝鮮文人，包括出使中國的朝鮮使節都精通漢語，能夠用漢語寫成藝術成就很高的漢詩。如朝鮮著名文臣金尚憲①金尚憲(1570—1652)，字叔度，號清陰，謚號文正公，朝鮮王朝著名文臣。 公元1626 至1627 年作為朝鮮正使到中國，著有《清陰集》、《野人談錄》等。，曾作為朝鮮正使出使明朝，留下了大題描寫中華風物的漢詩，他的詩歌清新婉麗，得到了明末清初詩壇領袖人物王士禛的推崇和贊賞。金尚憲有一首描寫今天的蓬萊廟島的詩歌《次吳晴川大斌韻·廟島停舟》：“澹云輕雨小姑祠，佳菊衰蘭八月時。機石近依牛女渚，桂花低映廣寒枝。夢回孤枕鯨濤撼，風散遙空雁列差。無限旅愁消不得，喜君詩句慰羈離。”[2]王士禛讀了金尚憲的詩歌，在其《戲仿元遺山論詩絕句》第二十九首中贊賞道：“淡云微雨小姑祠，菊秀蘭衰八月時。記得朝鮮使臣語，果然東國解聲詩。”[3]王士禛所著《池北偶談》更是摘錄了金尚憲的數十句詩句，其晚年所編集《感舊集》也收入了金尚憲的詩歌，王士禛對金尚憲的知音之賞成為中朝詩壇上的一段佳話，這段佳話亦可見明代朝鮮使節漢詩高超的藝術造詣。

朝鮮使節出使明朝的路線相對固定，在登州（今山東蓬萊境內）登陸后，由山東陸路到北京，大體按照登州、萊州、濰縣、青州、濟南、德州的線路入京，其中途經今屬濰坊境內的明代府縣有諸城縣、高密縣、昌邑縣、濰縣、昌樂縣、青州府等，朝鮮使節描寫出使見聞的漢詩從不同于中國傳統文人的視角再現了中華山水景觀、名勝遺跡、人文風物，也記錄了朝鮮使節對中國文明的觀感和體驗。其中對濰坊名勝古跡的吟詠為我們今天開發、保護濰坊文化遺產，提供了更廣泛的研發視角。

濰坊自古經濟富庶，人文昌盛，明朝洪武元年（1368）改元代益都路為青州府，濰州、青州、壽光、昌樂、臨朐、安丘、諸城、昌邑、高密等均為青州府轄區，洪武九年（1376）濰州、高密、昌邑劃歸萊州府。濰坊地勢南高北低，南部多低山丘陵，中部則為沖積、洪積平原區，地勢廣袤平坦，北部瀕海，地勢低平，灘涂廣闊。朝鮮使節描寫濰坊勝景的詩歌，非常準確地把握了濰坊的地貌特征，描寫了濰坊滄海茫茫、平原廣漠、宜田宜漁的勝景，諸如鄭夢周①鄭夢周（1337-1392），字達可，號圃隱，高麗王朝后期名儒重臣，著名理學家，文學家，謚號文忠，著有《圃隱集》。書諸橋驛壁上》：“東來今幾日，南去漸無山。官柳綠相倚，野花紅未殘。”權近②權近（1352-1409），原名晉，字可遠、思叔，號陽村，謚號文忠，1388 年出使明朝，著有《陽村集》。《宿諸橋驛》：“東峰日出扶桑曉，北海風來碣石秋。閭井一村桑欲落，田原千畝稻初收。”描寫諸城諸橋驛景色；權近《宿諸城縣東關驛》：“海上平原廣，城東古館深。粉墻明繪色，碧樹茂秋陰。”李詹③李詹(1345-1405)，字中叔，號雙梅堂，高麗、朝鮮王朝著名詩人，1400 年出使中國，著有《梅堂集》。《宿東關驛》：“原田草茂投寒兔，驛樹人稀晚集鴉。此地去年多索漠，今來煙火遍家家。”描寫諸城東關驛景色；鄭夢周《諸城驛夜雨》：“遠游春盡后，獨臥雨來初。永野田宜稻，烏川食有魚。”描寫諸城驛景色；李崇仁④李崇仁（1347-1392），字蒙哥、子安，號陶隱，高麗王朝人，1386 至1388 年出使明朝，著有《陶隱集》。《東關至密水途中》：“地平山倚蓋，村遠樹如煙。”李詹《宿密水驛值雨呈浩亭公》：“平原漠漠海茫茫，鎮日南行馬策長。一夜郵亭風雨作，挑燈相對說家鄉。”描寫高密縣密水驛景色；吳允謙⑤吳允謙（1559-1636），字汝益，號楸灘、土塘，朝鮮王朝詩人，1623 年作為正使出使中國，著有《楸灘集》。《青州道中次伴送許指揮韻》：“處處垂楊挾路青，好風長引翠軒行。閭閻撲地雞鳴聞，黍稷連云野望平。”描寫青州勝景等，寫出了濰坊海闊地廣、物豐民淳的特色。經過多日海上漂泊后，登上山東陸路，行于濰坊這一地平物豐的海上平原，朝鮮使臣的心境萌生了羈旅如春游一般的愉悅心境，如吳允謙《過昌邑縣道中偶吟》：“垂柳濃陰十里程，軟沙芳草馬蹄輕。聯鞭相映碧絲去，正似尋春游冶行。”吳肅羽⑥吳（肅羽）（1592-1634），字肅羽，號天坡，朝鮮王朝文臣、詩人，1624 至1625 年作為謝恩兼奏請副使出使中國，著有《天坡集》。《昌邑途中次書狀韻》：“路從流水遠，城隱暮云深。草待王孫駕，花供野婦簪。眼邊無俗物，恰慰倦游心。”這種逸悅的心境令朝鮮使臣目之所觸，耳之所聞都生發出一種優美的意境，鄭夢周《諸城縣聞簫》言：“黃梅雨歇嫩涼生，綠樹陰濃暑氣清。欹枕暫眠風簟上，隔墻時聽鳳簫聲。”《四月初一日高密縣聞鶯》言：“日午來過古縣城，綠陰深巷暑風清。殷勤拂壁題詩句，記取流鶯第一聲。”兩首詩歌摹寫了鳳簫流鶯聲中的濰坊盛夏。金尚憲的一首《青州道中》則以情境交融的筆觸寫了他在出使途中所感受到的青州秋景：“北風剪剪秋聲急，黃葉紛紛不可拾。海云慘淡寒日落，孤飛南雁何處宿。牛羊各己歸巷陌，征夫曠野行未息。停驂卻問青州路，極目蒼蒼杳煙樹。”呼之欲出的羈旅行役之感與蕭瑟絕美的秋境交融成一幅古青州府秋色圖。濰坊自然地貌中的勝景如濰坊母親河濰河、青州云門山、諸城馬耳山等也頻頻出現在朝鮮使臣的漢詩之中。吳肅羽《渡淮河⑦淮河，即濰河。 清乾隆《萊州府志》載：“淮河即濰水。 ”《漢書》中“濰”字作“淮”。 至今濰河上游沿岸百姓仍習稱濰河為淮河。》詩：“碧水寒煙暮景遲，茫茫禹跡入深思。誰知開鑿東流日，卻是三韓⑧三韓，漢時朝鮮南部有馬韓、辰韓、弁辰，合稱三韓。 后因以指朝鮮。漸化時。”李民宬《濰縣途中詠懷》中亦言：“川陸日悠哉，客心悲未央。洪河動我前，欲濟無舟梁。所思在萬里，矯首路渺茫。焉得騎黃鶴，凌風歸故鄉。”川陸，即水陸。從這些詩歌中可見，當時的濰河河道廣闊，水勢豐沛，奔流而逝的河水甚至引動了朝鮮使臣的思鄉之念。朝貢之路畢竟是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行程有時間限制，不能完全等同于游山玩水的冶游，所以朝鮮使臣漢詩中又有許多遠望勝境而不能達的遺憾，諸如李詹《照縣路上望馬耳山》寫想象中的諸城馬耳山：“突兀依風想頓塵，雙尖百里管行人。敷榮共被天工化，渠獨悠悠送一春。”李民宬⑨李民宬（1570-1629），字寬甫，號敬亭，朝鮮王朝詩人，1623 至1624 年出使中國，任朝鮮使團書狀官，精通詩文，著有《敬亭集》、《敬亭續集》。途經青州云門山而不能親自登臨，于是有“云門山不遠，恨未訪仙區”（《題青州城南樓》）之憾，但他仍寫下《望云門山》記遠望云門山勝景的向往之情：“青州南郭外，駐馬望仙山。頂豁通云氣，中空隔世寰。曾聞靈距在，休遣洞門關。秘錄如傳得，從茲夫不還。”

濰坊不僅自然風光處處有勝景，文化底蘊更是深厚，許多歷史遺跡體現著濰坊的悠遠歷史和豐厚人文，朝鮮使節大多通曉漢語，熟知中華文明，在他們出使中國的漢詩中，許多詩歌通過詠史懷古吟詠了他們對中華傳統文化的推崇和向往。朝鮮使節漢詩中對濰坊遺跡人文的吟詠提及許多濰坊歷史上的的名士、古跡，諸如諸城超然臺、韓信破龍且處、藥溝驛；青州衡王府、邢玠府邸；臨朐馮琦墓、昌樂伯夷故跡、王裒故里、孔文舉舊治、逄萌故跡；高密晏平仲故里；濰城區漢公孫弘平津別業等。時至今日，其中一些遺跡隨著時間流逝，已少有人提起，一些遺跡則歷歲月滄桑仍然為人們所緬懷敬仰。朝鮮使團書狀官李崇仁《超然臺》詩記：“一片高臺聳半空，摩挲短碣認蘇公。風流人物今安在，寒崔疏林夕照紅。”超然臺位于今山東諸城市內，明代屬諸城縣，隸青州府，為北宋熙寧八年（1075）蘇軾任密州（治所在今山東諸城）太守時所建。蘇軾所建的超然臺和他的文采風流至今已成為諸城人文的重要組成部分。金尚憲《北海懷古》：“憶昔淮陰破龍且，楚兵十萬半為魚。千古沙場磷火碧，夜雨至今聞鬼哭。”李民宬《過濰河》：“囊沙小智未為奇，自是龍且拙應機。半渡爭鋒宜取敗，全師姑待項王歸。”《再疊》其一：“囊沙罌木世稱奇，直是疏機偶中機。不悟漢王馳入壁，從容臥內奪符歸。”其二：“淮陽曾服左車奇，豎子何能會戰機。勝敗悠悠無處問，下江煙雨鳥飛歸。”全湜《過濰水》：“壯士何年奮此身，平齊去作漢功臣。至今遼海風塵暗，空向流沙憶古人。”這幾首詩歌記載的都是中國楚漢之爭時代，漢將韓信與楚將龍且在濰水對陳，破龍且，建功業的歷史傳奇故事。李詹《宿藥溝驛復用前韻》：“海岱云煙接渺茫，征途客恩共爭長。行行四野平無際，何處登高望故鄉。”詩中所說的諸城藥溝驛，位于諸城市百尺河鎮境內，藥溝今稱岳溝，明萬歷《諸城縣志》記：“藥溝驛，在縣東北六十里，市苗鄉藥溝社，洪武九年縣丞施文迪造。”[4]清朝初年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記：“(諸城)縣境舊有東關、桃林、藥溝等驛，俱革。”由此可見，此地先前是稱“藥溝”，藥溝驛被取消，后改稱岳溝。李詹的詩歌記藥溝驛“征途客恩共爭長”，爭長，即言爭相行禮，重現了當年諸城境內藥溝驛曾經的車馬繁華和崇禮世風。

青州衡王府自漢代第一代衡王朱佑楎就藩之日起，共傳六世七王，存世近150 年，是青州歷史上存世最久、影響最深遠的一座王府。李民宬《過王府》詩由衡王府昔盛今衰的歷史，難能可貴的總結出“戒驕奢”“毋忘往訓”的歷史教訓：“益都青社地，帝子此為家。姬德優麟趾，劉封錯犬牙。如要傳祚胤，只在戒驕奢。為報王門客，毋忘往訓嘉。”明代名臣青州邢玠、臨朐馮琦也因其聲望品格為朝鮮使臣所緬懷，金尚憲《過青州有懷邢尚書》：“先帝龍飛二十春，東征節制命儒臣。百年社稷風塵后，千里江川雨露新。溢世勛名歸屏樹，報恩祠宇有傳神。今朝海岱經過地，誰識三韓萬感人。”詩后作者注言：“神宗皇帝晏駕，我昭敬王上賓，今聞刑公亦已騎萁，故落句云。”邢尚書，即邢玠，字搢伯，益都（今青州）人，官至兵部尚書，是抗倭援朝的名將，萬歷二十七年（1599 年），邢玠率援軍凱旋回國，朝鮮父老擁途相送，朝鮮人民為紀念邢玠，為之在釜山建祠。另一有名的朝鮮使節李民宬也有詩悼念邢玠，其《過邢軍門第》：“藩邦蒙再造，總督舊專征。文武推英略，勛庸保令名。鄉坊余甲第，居處異平生。曾觀萬夫表，經過一愴情。”傷悼之情情真意切。臨朐馮琦(1558～1604)，字用韞，官至禮部尚書，明代萬歷年間重臣。李民宬《過馮尚書墓》記其生平功業，亦為之追思傷懷：“石馬無聲荒草里，恭瞻松柏不勝悲。”

昌樂伯夷故跡、王裒故里、孔文舉舊治、逄萌故跡等遺跡，其中蘊含的歷史人物的高風亮節也深為朝鮮使節所推崇。伯夷故跡在昌樂縣東十五里，至今昌樂西孤山上仍有伯夷廟，伯夷、叔齊當年隱于西孤山，義不食周粟而餓餓。李民宬《過伯夷故跡》：“清圣遺墟野草蕃，清風颯爽凜精魂。西山底處甘周餓，北海當年避紂昏。跡混丘陵客或變，光爭日月獨長存。營丘一種荒原廟，立懦千秋特不諼。”申悅道《過伯夷廟》：“當年玉立馬前爭，萬古綱常日月明。凜凜清風猶豎發，為膽神宇暫停行。”二詩均表彰了伯夷可與日月爭輝的高尚品格。昌樂另一有名的隱逸高士王裒也深為朝鮮使節所崇敬。王裒，字偉元，城陽營陵（今山東昌樂）人，西晉學者，因其父為司馬昭所殺，義不臣西晉，其孝行為后世所崇尚。李民宬《過王裒故里》：“先生生丁黃運木，權臣擅命專殺戮。父死非法力不贍，中夜枕戈傷獨鹿。終身不作西向坐，況口當時典午粟。淚著墓畔松柏枯，詩廢門人蓼莪讀。先生去今千余載，敬慕遺編嘗嘆服。豈料今日式故閭，俯仰風神如在目。為誦哀哀父母句，喬樹悲風助嗚咽。君不見，嵇康之子為侍中，蕩陽翼帝衣濺血。”金尚憲《王裒古里》：“鄉里千秋感孝思，至今應廢蓼莪詩。寒原古柏西風咽，似助當時不盡悲。”申悅道①申悅道（1589-1659），字晉甫，號懶，朝鮮王朝文臣，朝鮮使團書狀官，1628 年至1629 年出使中國，著有《懶齋集》。《過王裒故里》：“華扁四字想斯人，孝子芳名萬古新。曾對蓼莪空起感，今過遺址復霑巾。”諸詩對王裒的稱賞也可見朝鮮使臣對中化傳統儒家孝悌文化的認同和推崇。東漢高士逄萌，北海都昌（今昌邑縣）人，逄萌一生不畏權貴，正義直言，他不滿于王莽暴政，隱于營丘古城(今昌樂縣古城村)。李民宬《過逄萌故里》詩曰：“王莽謙恭日，楊雄賦頌時。何人能秉哲，君子貴知幾。梅尉南昌隱，逢公北海歸。千秋陵谷變，舊跡尚依稀。”詩歌用王莽、楊雄的奉承善變襯托逄萌的高節大義。東漢北海名臣孔融也為朝鮮使節所吟嘆，北海郡治所在今昌樂縣東南，孔融任北海相六年，修城邑，立學校，舉賢才，表儒術，政績顯著，流芳后世。金尚憲《北海懷古》詩言：“風流四海孔太守，座上客滿尊盈酒。遺愛猶傳父老語，行人尚指甘棠處。”李民宬《過孔文舉舊治》：“老瞞如鬼謀移鼎，海內賢豪次第鋤。不殺孔君終作梗，相圖鴻豫故詒書。懷風英爽生如在，擢發奸雄死有余。尚友千秋增感慨，停驂不忍過遺墟。”尚友，與上古人為友之意，同為宦海中人，李民宬對孔融以友視之，悼念之情深沉真摯。春秋時期的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晏嬰，在朝鮮使臣中也是聲名遠揚。晏嬰，字仲，謚平，習慣上多稱平仲，又稱晏子，夷維人（今山東高密），曾任齊國相國。關于其事跡，也頻繁的出現在朝鮮使節漢詩中，如李民宬《過晏平仲故里》：“平仲相齊國，貴而能不驕。深明惟禮效，頗善與人交。何意殺三士，為謀費二桃。貧家猶待火，嗟矯未風流。”全湜①全湜(1563-1642)，字凈遠，號沙西，朝鮮王朝的文臣、詩人，1625 年至1626 年作為朝鮮王朝圣節使出使中國，著有《沙西集》。《過晏平仲故里》：“三十年裘一豆豚，顯君功烈豈卑云。只緣不識宣尼圣，至魯功程退十分。”金尚憲《晏平仲古里(二首在濰州)》：其一“圣稱善交人，士逢知己伸。何嫌六尺短，萬古幾長身。”其二：“平生執鞭愿，欲式奮門閭。青山不可問，何處是遺墟。”申悅道《過晏平仲故里》：“清濰如練柳絲垂，平仲遺墟十里涯。功烈雖卑猶可取，狐裘節儉后人思。”晏嬰貴而不驕的品格、杰出的外交才華、二桃殺三士的計謀等事跡無不為朝鮮使臣所歌詠。

出使明朝的朝鮮使臣在當時是帶著朝圣的心態來華的，朝鮮使臣出使明朝的文字記錄被名之為《朝天錄》，他們用贊賞推崇的視角看待中華文明，記錄自己親歷其中的真情實感，如鄭夢周《黃山驛路上》所言：“每寫詩篇為日課，聊將使節當春游。此行又是朝天去，明日丹墀拜冕旒。”明朝與朝鮮關系密切而融洽，朝鮮使節對中華文明抱持著欣賞、認同、主動了解和接受的態度，出使中國的經歷也自然成為了一次了解中華文明的朝圣之旅，諸如李稷②李稷（1362-1431），字虞庭，號亨齋，高麗、朝鮮王朝文臣、詩人，著有《亨齋集》。《次青州板上韻》言：“土風崇□士，鄉學盛諸生。不見遐方俗，何知教化行。”吳允謙《青州道中次伴送許指揮韻》言：“從來齊魯多賢士，吾欲停驂一問經。”吳肅羽《青州途中》言：“民物唐虞盛，煙塵海岱清。男兒好古意，今日最平生。”詩句中充滿對齊魯文化的推崇。春秋時，吳公子季札出使魯國而觀周樂，當他聽到《詩經·齊風》時，情不自禁的贊美說：“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5]朝鮮使臣來到民物阜盛的北海，與當年的吳公季札亦頗有同感。“延陵季子好觀風，管取征途日不窮。”（吳肅羽《濰縣途中》）濰坊的風景名勝、歷史遺跡、人文風物，在朝鮮使臣的詩歌中展放光彩，時至今日，明代朝鮮使節漢詩里的濰坊名勝遺跡也為我們發掘濰坊的人文景觀、文化內涵提供了新視角。

[1]張廷玉，等.明史[M]//外國列傳一.朝鮮傳.卷320.北京：中華書局，1974.

[2]袁曉春.朝鮮使節詠山東集錄[M].濟南：黃河出版社，2007(下文所引朝鮮使節詩，不特別注明出處者，均引自此版本).

[3]王士禛，惠棟，金榮，注.漁洋精華錄集注[M].濟南：齊魯書社，1992.

[4]王之臣，修，陳燁，纂.明萬歷諸城縣志[M].明萬歷三十一年(1603)刻本.

[5]司馬遷.史記[M]//吳太伯世家.卷三十一.北京：中華書局，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