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東
(喀什師范學院 法政系,新疆 喀什844000)
馬克思基于他的兩大發現—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創立了科學社會主義。《德意志意識形態》、《政治經濟學批判》和《資本論》等著作,滲透著馬克思的城市思想。時至今日,我們拂去歷史的塵埃,來看馬克思關于城市的產生、歷史意義及城鄉關系的描述,依然是入木三分,令后輩嘆服。馬克思在探索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的歷程中,在分析人類社會三次大分工的基礎上,深刻揭示了城市發展的必然規律:城鄉對立—城鄉融合—城鄉一體化,這一規律表現為一個否定之否定的曲折演變過程。馬克思認為,隨著人類社會高級階段共產主義的到來,行業差別和階級消亡了,最終城鄉對立也將消亡。因此,城鄉對立源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必然消亡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
馬克思逝世100多年來國際城鎮化有了新發展,連續發生了三次可稱之為革命的變化:宣戰“城市病”-興起“農村轉變城市”-形成“區域網絡型”城鎮化模式。這在客觀上證明了馬克思關于城市發展思想的科學價值,也顯示了現代城鎮化演變的規律性特征。以此作反思,中國特色城鎮化道路,理應是一條遵循馬克思主義城市化思想科學性的道路。[1]
馬克思認為,人類社會全部經濟史,在城鄉關系的矛盾運動中,社會分工是其根本動力。《資本論》寫道:“一切發達的、以商品交換為媒介的分工的基礎,都是城鄉的分離。可以說,社會的全部經濟史,都概括為這種對立的運動。”[2]39隨著勞動分工的進一步相對明晰化,分工越來越使勞動具有等級性,城鄉也逐漸地由一體過渡到分離、對立。因此勞動分工自然就成為城鄉分離和對立的基礎,而且催生了現代意義的城市的產生與進一步的發展。馬克思認為,這種不合理的分工模式是造成城鄉對立的主要原因。“城鄉之間的對立是個人屈從于分工、屈從于他被迫從事的某種活動……這種屈從把一部分人變為受局限的城市動物,把另一部分人變為受局限的鄉村動物,并且每天都重新產生二者利益之間的對立。”[3]556
15至16世紀行會城市時期,居于社會主導地位的是等級資本。《德意志意識形態》寫道:“在這些城市里,每個人的唯一財產,除開他隨身帶著的幾乎全是最必需的手工勞動工具構成的那一點點資本之外,就只有他的特殊勞動。”[3]557此外,馬克思寫道:“這些城市中的資本……是由住房、手工勞動工具和自然形成的世代相襲的主顧組成的,……只好父傳子,子傳孫。這種資本和現代資本不同,它不是以貨幣來計算的資本……而是直接同占有者的特定的勞動聯系在一起、同它完全不可分割的資本,因此就這一點來說,它是等級的資本。”[3]558由此可見,它主要是以師傅剝削學徒為主要形式的城市手工業生產,其資本就是由行會師傅掌握的特定勞動工具和簡單生產資料,師傅靠著自身的手藝支配著少量的學徒,內部基本上沒有什么分工,屬于簡單再生產。其特點是:資本規模小、積累慢、流通不暢,所以,那個時代是城市相互隔絕,生產發展緩慢。
17至18世紀商業城市時期,居于社會支配地位的是商業資本。生產和交往的進一步分離使商人成為社會經濟中最活躍的分子,加速了各城市間的交往,大量的貨幣財富迅速聚集于他們手中,同時整個社會生產也逐漸被他們所操控。使其資本性質逐漸地向商業資本過度,狀態也由自然向活動轉化。“不同城市之間的分工的直接后果就是工場手工業的產生,即超出行會制度范圍的生產部門的產生。……除上述前提外,工場手工業還以人口特別是鄉村人口的不斷集中和資本的不斷積聚為前提。資本開始積聚到個人手里,一部分違反行會法規積聚到行會中,一部分積聚到商人手里。”[3]560《德意志意識形態》寫道:“隨著擺脫了行會束縛的工場手工業的出現,所有制關系也立即發生了變化。越過自然形成的等級資本而向前邁出的第一步,是由商人的出現所促成的,……并且同自然形成的資本的數量比較起來,一般是增加了活動資本的數量。”[3]561其特點是:流通性強、資本積累和運行速度大大加強。
18世紀末到19世紀上半葉,現代大工業城市時期,居于社會統治地位的是工業資本。隨著大機器生產代替手工勞動且廣泛的應用,分工也進一步擴展,工業資本的運動相對于加速運動的商業資本而言,不論是從運動速度,還是流轉的空間來說,都達到了歷史上空前的階段,逐步開拓了資本的世界市場。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精彩地描述道:“大工業仍使競爭普遍化了……創造了交通工具和現代的世界市場,控制了商業,把所有的資本都變為工業資本,從而使流通加速(貨幣制度得到發展)、資本集中。大工業通過普遍的競爭迫使所有個人的全部精力處于高度緊張狀態。……它把自然形成的性質一概消滅掉……它還把所有自然形成的關系變成貨幣的關系。它建立了現代的大工業城市——它們的出現如雨后春筍——來代替自然形成的城市。凡是它滲入的地方,它就破壞手工業和工業的一切舊階段。它使城市最終戰勝了鄉村。”[3]566此時,工業資本完全凋落了“自然形態”的花朵,結出了“成熟形態”的果實。雖說客觀形式上仍然表現為物(生產資料、貨幣等),但本質是資本家對于工人活勞動的無償占有,體現了兩者之間的必然聯系-剝削與被剝削的關系。正如《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所言,“資本顯然是關系,而且只能是生產關系。”[4]168說到底,它就是雇傭關系的外在表征。
馬克思認為,城市發展史就是在生產資料私有制前提下,城鄉關系由同一(自然態的城鄉一體)-對立(城鄉分離、對立)-同一(高級階段的城鄉一體)的否定之否定的辯證歷史過程。“只是工農業發展水平還不夠高的表現。”[3]556在私有制條件下,人類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經濟利益對立的階級,即:一是居住在城市,主要依托其特殊的經濟政治地位進行剝削鄉村勞動人民的階級;二是居住在鄉村的,經濟政治上相對弱質化的階級。兩大對立階級的形成與發展,就逐漸形成了城鄉之間“中心-邊緣”的二元對立結構。使得處于邊緣一級的鄉村只能忍受來自中心強勢階級的剝削與統治,從而城鄉二元對立結構就愈加堅固了,甚至鄉村則陷入貧窮和愚昧之中。恩格斯認為,“在那時它已經產生了驚人的社會惡果:無家可歸的人擠在大城市的貧民窟里;一切傳統習慣的約束、宗法制從屬關系、家庭都解體了;勞動時間、特別是女工和童工的勞動時間延長到可怕的程度;突然被拋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中的勞動階級大批地墮落了。”[5]706由此可見,城鄉差別導致城鄉間“中心-邊緣”結構更為固化。
然而,馬克思認為,城鄉的對立和分離是人類文明發展中必然的、暫時性的現象。僅僅是私有制社會里的伴生物,它會隨著人類社會的高級階段(共產主義社會)的到來,或者說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消亡而消亡。在馬克思的著作里有明確的論斷,“城市和鄉村的對立也將消失。從事農業和工業的將是同一些人,而不是兩個不同的階級。”[6]243即:未來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向是城鄉融合,而所謂城鄉融合就是聚其兩者生活方式之優點的“綜合體”。但由于當時的社會歷史的局限,未能將如何消除城鄉的對立做詳盡的分析和闡述。其實,實現城鄉融合,要重視城市中心地位的輻射帶動的積極作用,絕非讓城市這種客觀物質實體消滅或實現城鄉無差別的同一,而是在“揚棄”的前提下,實現城鄉“經濟社會整體素質”[7]差別的化解(以高度發達的生產力為前提)。因此,欲結束這種“中心-邊緣”的結構,必須在城鎮化的進程中進一步掃除生產力發展的各種障礙。
中國特色城鎮化道路在馬克思城市思想指導下,遵循歷史發展規律,批判性地汲取西方國家關于城市發展經驗成果,在此基礎上必須具備一定的前瞻性,開拓具有較大創新價值的道路。[1]那么,中國特色的城鎮化道路到底“特”在哪里?其實我們完全有必要回頭看看中國已經走過的城鎮化發展之路。我國的城鎮化一直在這樣兩個誤區中打圈。一是在20世紀80到90年代,我國城鎮化主要停留就城市而講城市,沉侵于大中小城市道路之爭,根本沒有意識到如何實現由“鄉”變“城”這個根本性的問題。直至周一星提出,我國的城鎮化應該走大中小協調發展的道路。[8]424這在某種程度上,延緩了我國城鎮化發展的進程;二是我國傳統的城鎮化道路一直是重城輕鄉,使我國固有的城鄉二元結構更加固化,城鄉差距更加拉大。綜觀我國的城鎮化之路,我們可以清醒地認識到,我國的城鎮化應該將注意力聚焦于城鄉關系的統籌上,這才與馬克思探索城市發展的必然規律的“切口”(城鄉關系)相契合。“特”就特在城鄉關系的統籌能否取得較大突破。而不是像傳統的城鎮化只講城市帶動農村而忽視農村內生能力的培養和提升,使農村和農民純粹“邊緣化”,先是任其“瓦解”,而令其衰敗,后又迫于無奈,被迫加以“保護”。[1]
目前,我國的城鎮化發展正處于“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總體形勢之下。中國下一步城鎮化的路徑不能是單一的城市化,而應該是城鄉一體化,而且是雙向城鄉一體化。在這種城鄉一體化的進程中,關鍵在于農村地區的發展,這就需要各種要素不僅要從農村流向城市,更要從城市流向農村,促進農村發展,推動農村新社區建設,推進農村工業化、農業產業化和農村第三產業的發展。[9]102這就需要我們摒棄傳統的單一以城市為中心的發展模式,加強對農業和農村的各種支持,延長農業產業鏈,以增加農產品的附加值。同時,一方面政府要發揮好“有形之手”的職能,制定科學合理的政策激勵機制引導資本下鄉,為農村經濟的發展提供金融支持。另一方面還要遵守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積極疏通農村各類農產品的市場流通,以增加農民收入,幫助農民致富。在城鎮化的過程中,農村人口究竟是采取“就地轉移”還是“異地轉移”,其實這兩種轉移方式都有可取之處,需因地制宜。問題的癥結不是農民是否移居城市或離城市的距離有多遠,而在于他們是否能過上和“城里人”一樣的生活,也就是說農村和城市之間的“經濟社會整體素質”[12]是否相同或者相差不大。
我國目前還處在現代化建設的征程中,距離真正現代化還很遠。因為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城鎮化沿用的西方國家的發展思路,發展城市工業的過程中走的也是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造成許多嚴重的城市問題,“城市病”頻發,城市規劃缺乏科學合理性。此外,城鎮化就像一臺巨大的水泵,抽走了廣大農村的人力、物力、財力等各種資源,使其集聚于城市,也造成了如今廣大農村相比于城市各方面的弱質化。正如一位外國友人所描述的:“中國的農村像非洲,而中國的城市像歐洲”。上世紀80年代中國的城鎮化剛起步之時,著名的社會學家費孝通就敏感地意識到這將是引起中國翻天覆地變化的大問題,必須走出一條新路,中國特色的“小城鎮建設”之路。[10]小城鎮是農村社會向城市社會過度的“蓄水庫”。當前中國社會,許多大城市,如北京、上海等已發展為國際性的大都市,已經超出城市能夠承載的人口總量。許多中小城市隨著大量農業人口的轉移,帶來嚴重的人口問題,資源緊缺,環境污染,交通阻塞等城市病頻發。因此,當前我國的新型城鎮化建設應在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戰略下,將發展重點放在小城鎮的建設上。促進“村”到“城”質的飛躍,解放農村的生產力,釋放農村的生產活力,開啟新型城鎮化的新的動力源泉。通過政策傾斜,鼓勵農民利用農村資源就地轉移,引導自主創業,積極發展第三產業,推進城鎮化進程的速度和質量同步提升,以促進中國城鎮化的發展,并解決中國農民的就業問題。[11]以實現城鄉產業、生產和經濟關系的融合,徹底實現經濟結構和生活方式的城市化。
[1]曹鋼,曹大勇,何磊.論馬克思的城市發展思想與國際城鎮化百年革命[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13(1).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曹鋼.新農村建設與城鄉一體化[J].求是,2009(8).
[8]高佩義.中外城市化比較研究[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增訂版),2004.
[9]厲以寧,程志強.中國道路與新型城鎮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10]葉小文.城鎮化是“天大的問題”[J].當代貴州,2011(16).
[11]石英.中國城鎮化發展的戰略反思與對策[J].長春工程學院學報,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