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漢語的反切教學法

摘 要：反切是我國古代最科學的注音方法。掌握這種方法，對我們研究古代文化，特別是考察古今語音的變化有重要意義。本文結合具體的實例，主要從聲、韻、調三個方面來講授正確拼讀反切的方法，使古反切真正能夠古為今用，并達到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目的。

關鍵詞：反切 拼讀方法 聲母 韻母 聲調

反切是我國古代最科學的注音方法，也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反切又是古代漢語課程的一個重點和難點，因為它牽涉到整個語音系統的演變規律，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能夠正確拼讀出反切的讀音就等于弄懂了整部漢語語音史。筆者在對外漢語專業開設的古代漢語課程教學實踐中，結合具體的實例，主要從聲、韻、調三個方面來講授拼讀反切的方法。

一、什么是反切

反切是我國古代給漢字注音的一種方法，它是用兩個漢字來表示另一個漢字的讀音。從東漢到清末的一千六百多年，反切一直起著對漢字標音的重要作用。與古代的另外三種注音法（譬況、讀若和直音）相比，反切是最優越的。從音韻學史角度來說，反切的產生，標志著漢語語音學的開始——從此我們懂得了對漢語音節做音理上的分析，把一個音節分成聲、韻（含調）兩個部分。

二、反切的基本原理

反切的基本原理是：用兩個字相拼，切上字取聲母， 切下字取韻母和聲調，兩相拼合即是被切字的讀音。如朵，丁果切；判，普半切；鵝，五何切。

三、音和切與類隔切

音和切，簡言之，就是根據反切的基本原理，能直接拼出被切字今讀的切語。如都，當孤切；且，七也切；充，昌終切。類隔切是與音和切相對而言的，即根據反切的基本原理，不能直接拼出被切字今讀的切語。如雞，古奚切；掌，諸兩切；公，古紅切。這三個例子分別發生了聲、韻、調的變化，還有更復雜的切語，如殘，昨干切（聲和調變化）；沙，所加切（聲和韻變化）；滑，戶八切（韻和調變化），甚至還有聲、韻和調都發生變化的反切，如脾，符支切。這些情況都稱為類隔切。音和切在教學中較容易掌握，因此類隔切的拼讀方法就是本文所要重點分析的問題。

四、古今語音演變規律

反切的拼讀規則是古今語音演變規律的反映，這些語音演變規律在教材中往往通過表格的形式表現出來，目前比較通用的是唐作藩先生的《音韻學教程》（下文簡稱《教程》），該教材中如下表格在教學中經常需要用到，需要學習者熟練運用。

聲調方面：《<廣韻>四聲與現代普通話四聲比較表》（下文稱“表一”），利用此表可以從中古四聲推導出現現代四聲，也可以從現代四聲反推中古四聲。

聲母方面：《<廣韻>反切上字表》（下文稱“表二”），此表可以方便查出切上字所屬的中古三十六字母；《宋人三十六字母》（下文稱“表三”），此表可以查出每個古聲母的清濁；《<廣韻>聲母與現代普通話聲母比較表》（下文稱“表四”），此表可以方便查到《廣韻》聲母到現代漢語的具體演變情況。

五、反切拼讀的基本思路

“今——古——今”是反切拼讀的基本思路，即從“現今”的讀音出發反推出“中古”的讀音，然后再根據古今語音演變的規律推出“現今”的讀音。具體說來，就是把今音聲、韻、調分別“復古”溯源，再根據古今語音演變的規律和反切拼讀的基本原理分別推導出現今的聲、韻、調。

六、反切拼讀的基本步驟

分析反切的基本步驟是“調——聲——韻”。即第一步確定切語的聲調，第二步確定切語的聲母，最后確定切語的韻母。要說明的是，聲、韻、調之間是互相影響的，聲母可以影響韻母，韻母也可以對聲母產生影響，聲母的清濁決定聲調的分化，而聲調的平仄也影響聲母的變化。因此，基本步驟也可以是“聲——調——韻”或“聲——韻——調”等等。下面我們以“項，胡講切”為例來詳細介紹反切拼讀的步驟：

第一步：定聲調

今聲調由切下字的古聲調和切上字古聲母的清濁決定，所以先確定切下字的古聲調，然后確定切上字聲母的清濁。切下字“講”的聲調推理過程如下：今聲調上聲——古聲調上聲——今聲調去聲。具體說來，“講”今音讀上聲，接下來查表一，知道“講”不是入聲字（“講”是鼻音韻尾，因此不會是古入聲字），那么就只能來自古上聲，古上聲今音由切上字的聲母的清濁來決定是讀上聲還是去聲，于是我們查切上字“胡”的清濁。由表二可查到，“胡”屬于中古匣母，匣母是全濁聲母（表三可以查到），因此可以確定切語的今聲調為去聲。

第二步：定聲母

今聲母由切上字的古聲母和切下字的今韻母確定（如果是古塞音、塞擦音濁聲母還要看切下字古聲調的平仄）。所以我們先確定切上字的聲母，然后再看切下字的今韻母的情況。第一步定聲調時，我們已查到切上字的聲母是匣母，匣母是古擦音全濁聲母（表三可以查到），那么匣母今讀是怎樣呢？查表四可知，匣母的今讀由切下字今韻母的四呼決定，開合讀x，齊撮讀。由于切下字“講”是齊齒呼，因此，可以確定聲母今讀為。

第三步：定韻母

今韻母往往由切上字今聲母和切下字今韻母確定，而其中最關鍵的是要處理好介音i、u、y，方法是借助普通話的聲韻拼合規律，對被切字的介音加以調整，或去掉或添上，也可能會改變。第二步定聲母時，我們已經確定今聲母讀為，切下字今韻母為齊齒呼ia，兩者是可以拼合的，因此可以確定今韻母為ia。

最后，綜合第一、二、三步，“胡講切”的今音是ia51（項）。

七、反切拼讀需要注意的問題

前面我們把反切拼讀歸納為三個階段：定調、定聲、定韻，在每個階段我們需要注意一些常見的問題。

（一）定聲調階段

本階段主要注意以下兩個方面。

1.定陰平和陽平

切下字今是陰平或陽平，切上字是古清聲母字，那么被切字為陰平，若切上字是古濁聲母字，被切字就為陽平。前面“息林切”的“息”是清聲母（心母），拼出的切語今聲調為陰平，那么“徒公切”呢？因為“徒”是濁聲母字（定母），所以拼出的切語今聲調當為陽平。endprint

2.定上聲和去聲

如果切上字為古清聲母字或次濁聲母字，切下字為古全濁上聲變去字，被切字仍為上聲。如“康杜切”，切下字“杜”的聲調推理過程如下：今聲調去聲——古聲調上聲——今聲調上聲。具體說來，“杜”今音讀去聲，接下來查表一，知道“杜”可能是入聲、去聲或全濁上聲，在《教程》“《廣韻》的聲調”一節“濁上變去”的例字中，我們發現“杜”是古全濁定母上聲字，而古上聲字的今聲調讀上聲還是去聲是由切上字的聲母的清濁來決定，于是我們查切上字“康”的清濁。由表二可查到，“康”屬古溪母，溪母是清聲母（表三可查到），最后確定切語的今聲調為上聲。那么“昨宰切”呢？按照同樣的方法，我們拼出的切語今聲調當為去聲。“康杜切”和“昨宰切”，兩切語的切下字古聲調都是上聲，但是切語今聲調卻分別讀成了上聲和去聲，其原因就是切上字的清濁不同，“康”是溪母（清音），“昨”是從母（全濁音）。因此，為了更好地掌握古全濁上聲變去字，避免把中古時期實為上聲的字誤讀為去聲，需要學習者熟悉《教程》中濁上變去的128個常用例字。

此外，我們還要注意切下字是入聲字的反切，如“才納切”，由于“納”是古入聲字，“才”是從母（全濁音），因此古入聲在全濁聲母條件下拼出的今聲調讀陽平；又如“盧達切”，由于“達”是古入聲字，“盧”是來母（次濁音），因此古入聲在次濁聲母條件下拼出的今聲調讀去聲。古入聲字是學習反切的一個難點問題，《教程》從七個方面告訴我們怎么判斷古入聲字，筆者補充一點，現代讀音是鼻音韻尾的肯定不是入聲字，因為入聲字的塞音韻尾在普通話中都消失了，變成了無韻尾或元音韻尾，而絕沒有變成鼻音韻尾的可能。掌握入聲字，胡安順先生的《通過入聲歌訣記入聲字》也是一種很好的材料，文中引言說：“今將古入聲字編成歌訣，可以迅速提高記憶的效率。十首歌訣由一百一十余入聲字編成，不求用意之美，但求將入聲字納入其中而已。”全文如下：“1一六七，八十百，苜蓿綠，割大麥。2臘月日，積落雪，逐白鹿，射黑貉。3菊竹潔，玉璞碧，荻葉赤，柏直立。4卒執槊，伐敵國，猾賊惡，莫捉錯。5鱷食肉，鶴啄木，鱉喝粥，獺獨哭。6北極濕，岳麓熱，蝶悉逸，蚱滅絕。7墨客脫襪，合睫即榻，毒蝎突出，赤足摸蠟。8拆屋扒閣，砸腳喋血，喝藥縮舌，喫蜜節約。9伯樂學習，石碏服役，郤克寂寞，墨翟歇息。10擊碟拍缽，不識弈樂，即席瞎說，邋遢缺德。”

（二）定聲母階段

本階段主要注意以下四個方面。

1.k、k、x，ts、ts、s與t、t、的變換

如果切上字聲母是k、k、x，切下字是齊齒呼或撮口呼，那么被切字的聲母要改為t、t、。如“古閑切”，切上字“古”的古聲母可以在表二查到是見母（清音），再查表四，可知見母由切下字今四呼決定，開口、合口呼后讀k，齊齒、撮口呼后讀t。由于切下字“閑”是齊齒呼，因此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t。

如果切上字的聲母是t、t、，切下字是開口呼或合口呼，那么被切字的聲母就是ts、ts、s（切上字是古精組聲母）或k、k、x（切上字是古見組聲母）。如“借官切”，由于“借”是精母（清音），“官”是合口呼，查表四我們可以推出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ts。再分析“子亮切”，由于“子”是精母（清音），“亮”是齊齒呼，查表四我們可以推出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t。而“居隨切”推出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k，是因為“居”是古見母。

2.定被切字聲母送氣和不送氣

如果切上字是古全濁聲母，那么被切字的讀音根據“平送仄不送”的原則確定。如“徒故切”，切上字“徒”的古聲母在表二查到是定母（全濁音），再查表四，可知定母的今音由切下字古聲調的平仄確定，即“平送仄不送”，送氣讀t，不送氣讀t。切下字“故”的古聲調是去聲（推導過程見第一步：定聲調），去聲是仄聲，因此推出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t。試比較“徒干切”，由于切下字“干”是古平聲，因此推出切語拼出的今聲母為t。

3.f變p、p

切上字的聲母是f的反切，如果切下字是開口呼、齊齒呼或聲母為p等重唇音，被切字讀p（切上字屬古幫母）或p（切上字屬古滂母）。如彬，府巾切；胚，芳杯切。

4.零聲母變m

如果切上字是“文、武、無、亡、望、巫”六個零聲母字，切下字是開口呼、齊齒呼，被切字的聲母為m。如眉，武悲切；滅，亡列切。

（三）定韻母階段

本階段主要注意以下五個方面：

1.去掉i介音與添上i介音

在現代漢語普通話語音中，t、t、、這組聲母是不與帶有i介音的韻母相拼的，因此，如果反切上字是t、t、、，而反切下字的韻母帶有i介音，那么被切字該為開口呼或齊齒呼，這個i介音應該取消。如展，知演切；超，敕宵切；贍，時艷切；然，如仙切。

反之，如果反切上字聲母不是t、t、、，而反切下字是t、t、、，其韻母為開口呼，那么被切字就該加上一個i介音。如碾，尼展切；鑒，格懺切；亮，力讓切。

2.去掉u介音與添上u介音

如果反切上字是唇音聲母字，而反切下字是合口呼的復韻母或鼻音韻母，那么這個u介音就應當去掉。如奔，博昆切；襻，普患切；磨，模臥切。反之，如果反切上字為非唇音聲母字，而反切下字是唇音聲母的開口呼的復韻母或鼻音韻母，那么被切字的韻母應該增加一個u介音。如威，於非切；混，胡本切；吻，武粉切。

3.i變或與或變i

如果反切上字是ts、ts、s或 t、t、這兩組聲母字，反切下字是單韻母i，那么要把韻母i分別改為韻母或。如雌，此移切；賜，斯義切；治，直吏切；齒，昌里切；豉，是義切。

如果反切上字是t、t、聲母，反切下字是單韻母i，那么其聲母要改為ts、ts、s，韻母也要改為。如姊，將幾切；私，息移切。反之，如果反切上字的聲母不是ts、ts、s或 t、t、、這兩組聲母，而反切下字的韻母為或，那么這個韻母或就要改為單韻母i。如地，徒四切；姨，以脂切。

4.ü變u與u變ü

如果切上字是p、p、m、f或t、t、、這兩組聲母字，而切下字是撮口韻y，就要將y韻母改為u韻母。如父，扶雨切；務，亡遇切；豬，陟魚切；初，楚居切；書，傷魚切。

反之，如果切上字是齊齒呼或撮口呼，而切下字是合口韻母u，這個韻母就要改為撮口韻母y。如余，以諸切；拘，舉朱切。

5.o變e

如果切上字是唇音聲母字，反切下字的韻母為o或io，那么被切字的韻母要改為e。如蒙，莫紅切；逢，符容切。

以上介紹了反切拼讀的主要方面，還有一些情況因并不常見就不贅述了。筆者認為，要真正掌握好反切，除了掌握古今語音演變的規律之外，還需要通過多做練習，舉一反三，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

（本文為邵陽學院2011年度教研立項課題“對外漢語專業古代漢語課程融入傳統文化的探索”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11JG17。）

參考文獻：

[1]唐作藩.音韻學教程[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2]劉綸鑫.音韻學基礎教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3]許夢麟.反切拼讀入門[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

[4]胡安順.通過入聲歌訣記入聲字[J].古漢語研究，2001，（2）.

（尹喜清 福建福州 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 350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