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華
周末在家,看一部動畫片,里面的人們正在過一個叫“相反日”的節日。在每年的這一天,上帝要使用魔法使得每個人都過跟平時截然相反的生活。吝嗇的人會情不自禁揮霍一把,悲觀的人會快樂一天,貪吃的人會整整一天都餓肚子。我一個人看,一個人笑,想到,在“相反日”這天,我本該出去過喧鬧的一天呢。
可是,不。我不要。我總是喜歡安靜地過日子,我從未因此感到孤單和無趣,那是因為,文字是我的陪伴者,在我的成長中總是如影隨形。這些文字在我的影子里潛居蟄伏,讓我在時時溫習中有了很多自己的理解。很多個故事開始逐漸萌芽了,它們不管不顧地扎根和蔓延,熱熱鬧鬧地拔節和生長,拼力擊打著我的平靜。
故事常常在夜里無序滋長,暗夜里的根苗枝丫都那么的虛幻飄蕩,沒有頭緒,仿佛一個個詭異的影像沒有固定的形態和樣式。到了白晝,漸漸在我的筆下變得清晰。每個故事的結局我都不能也無法提前預設,他們不由我的筆決定,是由他們自己決定,只有結局能夠決定結局,隨心,也隨筆。
人類是多么奇妙,多么無所不能又無所作為啊!我悲憫著自己又悲憫著別人,在周遭人的遭遇中嘆息和遇見自己。我是別人的旁觀者也是自己的旁觀者,我路過別人也路過自己,經歷別人也經歷自己。文字記錄下我觀察到的現象和我感悟到的意向。我記錄或不記錄,一切都在那里靜止地流動,是的,就是這樣,流動而走不出自己。
為什么寫作?英國作家拉·德雷爾認為,這個問題是個荒謬之題,而荒謬之題需要荒謬之回答。他說,寫作是為了自我檢點。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回答妙不可言,遠非荒謬。寫作,是全心的釋放和交付,經驗或經歷,丑惡或善意,真實或虛無,這些藏于靈魂深處的隱秘都自覺或不自覺地流于筆端,白紙黑字的呈現出來,遮掩修飾撒謊都無濟于事。粉飾過的文字背后,不可名狀的緘默之態中,有形符號編織的有序世界里,自有破綻百出的千瘡百孔。手中的筆如一只鳥兒奔放飛翔,但絕不能忘情到被這只金色的鳥兒刺瞎了眼睛,讓寫作變為滿紙的涂鴉。節制的遵守很多戒律正是自我檢點的碩果,也是我寫作中,交付自己,又保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理由。我交付自己,釋放自己,同時,也希望保留自己,使得自己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