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秋
我的文學活動是上世紀70年代初從山西開始的,遙想當年一起寫小說的人如今都成了大家,不提也罷,免得有拉大旗作虎皮之嫌。和國濤先生卻是無緣,1976年我從邊遠小縣五臺離開山西,那時候先生還在省文藝工作室工作,所以錯過了。
知道李國濤是因他的評論。我搞文學評論也有四十年了,一直忌諱(也鄙夷)那種先簡要復述作品內容,再主題思想、人物形象的八股類評論。但國濤先生的評論無論長短都不在此列。先生早年的《詩歌愛好者的意見》我沒有拜讀過,但確立他評壇地位的《且說“山藥蛋派”》和《再說“山藥蛋派”》卻絕對是當代文學中的理論建樹。文章對于這一文學流派從歷史淵源到代表作家再到藝術特點作了緊密聯系創作實際的理論闡述。特別是以對趙樹理的創作的深入細致分析,透徹闡明了這一流派中不同個體的藝術個性及其對流派形成和發展的意義。而他在80年代對小說文體的研究更可以看出其評論的特點,無論是古的還是洋的理論,都是拿來研究中國現當代文學實踐。
真正佩服國濤先生則是因他的小說。新時期的評論家中能寫小說的很有幾個人,不過正像其中有一位說過的那樣,大多是“一流的評論家,二流的小說家”。國濤先生則不然,他是一流的評論家,也是一流的小說家。他的小說引起我的注意時,我還不知道作者高岸就是李國濤。這些小說是以其自身的魅力,而不是以其作者的評論家身份引起了我的興趣。其中短篇小說所體現出的文化修養令人折服,無論是文物知識的深厚,還是對文物感情的濃厚,都是作家親身體驗、長期積累的結果。參加這次紀念李國濤文學活動60年的座談會,才知道了先生家學淵博,果然不謬。當然,我更為看重的是作者在小說中所表現出的文化選擇和文化定位。這批小說面世的90年代已經是多元價值并存的時代,思想的混亂和價值的失范開始初現端倪。而先生在他的小說中,對中國傳統文化和革命傳統文化中所有包涵正能量的因素都給予了明確的認同和肯定。那種健康明朗的基調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也正是我所偏愛的。
寫文學評論的人常常被作家詬病不知寫作的甘苦,特別是在批評作家或作品的時候。作家不服氣時會說:“你說寫得不好,你寫一個看看。”國濤先生的文學實踐可以說是讓評論家大大地揚眉吐氣了。除了文學評論之外,還可以寫小說,寫散文隨筆,而且樣樣精到。可以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國濤先生之外我還真是不知道第二個人。
我覺得對國濤先生還是應該深入研究一下的。李銳、成一、張石山、周宗奇這一批晉軍的代表人物,是1970年代初進入文壇的,無毋諱言,他們創作之初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三突出”理論的影響。后來他們能夠迅速地擺脫這些影響,形成自己創作的藝術個性,國濤先生作為《山西文學》的主編,在這中間起到的作用,就很值得研究。作為一個評論家和作為一個編輯家,身份不同,影響也極為不同。評論家的意見,作家可以聽,也可以不聽。而編輯家的意見影響著作品的命運,對作家寫作的影響更為直接。國濤先生作為編輯家所作的具體工作我知之不詳,有待知情者深入開發,以使“為他人做嫁衣”的這份至關重要的工作的意義更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