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閱讀

單士兵

今年“兩會”期間，“全民閱讀”成了熱詞。有兩個關注點：一是政府工作報告首次寫入“倡導全民閱讀”，二是全民閱讀已經在積極立法。

有政府之手的推動，有法律力量的介入，你會讀書嗎？對此，我有個朋友這樣回復，“這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嗎？”在他看來，眼睛長在自己腦袋上，讀不讀書，完全是自由選擇的事，根本無關權力和法律。

乍聽上去，有點道理。但不要因為自己所謂的自由意志，就錯怪政府一番好意。畢竟，讀書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三日不讀，面目可憎。龍應臺說：“文明才是立國的依據。”中國人現在閱讀現狀糟糕透頂，有調查數據顯示，我國每年人均閱讀圖書僅有四五本，這數據是日本的四分之一，以色列的十六分之一。而且，這四五本還包括教科書、教輔資料。

讀書能讓人成為有文化的人，文明是文化的高級階段。

那么，請不要把政府的好心當作驢肝肺。倡導全民閱讀，不是政府閑得無聊，而是責任所在。

說白了，那只是個軟性法。《全民閱讀促進條例》里面會有些剛性約束，但更多是指向政府要為國民提供閱讀的公共資源，來保障人們的閱讀權利。打個比方，全民閱讀，也就跟全民健身一樣，國家提出主張，提供相應保障，如果你就是不去運動，搞得自己肥頭大耳，只能說是活該。同樣，你不讀書，粗鄙得像“瘋狂原始人”，最多也就讓人視而不見，或者當個笑話看。

總之，倡導全民閱讀是好事，更不必給相關立法上綱上線，沒人會拿刀子逼你讀書，這一切都沒有干涉到閱讀自由。當然，我認為，擺在全民閱讀面前的首要問題，是得讓每個人都懂得“你為什么閱讀”。只有弄清楚這個問題，人們才會覺得讀書是一種美好的自由，然后欣欣然捧起自己需要的書本。

這個問題又讓我想到奧威爾那篇極其著名的文章，叫《我為什么寫作》。他在文章最后這樣說：“我不能十分肯定地說出我的幾種動機里哪種最強，但我知道哪種值得遵循。回頭看看我的全部作品，我看到在我缺乏政治目的時，寫出來的書總無一例外地沒有生氣，蛻化成華而不實的段落、無意義的句子和裝飾性形容詞，而且總的說來，是自欺欺人之作。”

閱讀和寫作無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為什么寫作”，完全可以作為回答“你為什么閱讀”的一個最好參照。同樣，在今天，每個人讀書也都有其目的和動機。有人在意閱讀的工具實用，有人關注讀書的情感共鳴。這些不同也絕對不是判定哪一種閱讀是否存在價值的依據。就像直到今天，在中國，盡管奧威爾的作品仍然還不被普遍欣賞，但是，越來越多的奧威爾粉絲們仍然把《一九八四》當成了珍藏書。就像喜歡文學的人反感時評，喜歡時評的人討厭文學，但二者都可以各得其所。

有一種閱讀現象值得注意，那就是讓中國人喝了幾十年的“心靈雞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那根本不是醫治“心靈霧霾”的良藥，因為現在太多的人心不古，就如同湯底那么混沌不清。而越來越多的人也羞于把《讀者》之類的雞湯書置于書架上。這本身就意味著，只有在獨立人格和自由精神的驅動之下進行閱讀選擇，最后才能找到閱讀的意義。遺憾的是，被群體思維長期包裹的中國人，經常處于盲從的意識狀態，并沒有清醒地意識到，“你為什么閱讀”最關鍵的就在于“你”的選擇。

也就是說，現在的中國人應該從諸如心靈雞湯、成功學、黑厚學這樣的集體書中清醒過來，按照自己的獨立思維判斷，來建立起屬于每個人自己的閱讀體系。也只有這樣，在面對他人、集體以及政府之手送過來的書本時，你才會充滿自信地做出自由選擇，來展示一個文化個體的美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