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一隅

金颯颯

窗外落雨，打在車棚上，格外嘈雜。我索性放下手中的一切，關了電腦，關了電視，握一杯清茶站在窗前，手心的溫度、臉上的涼意恰到好處，就這樣聽著看著，心反而靜了。

我喜歡雨天的鬧，是因為可以安享心中的靜。這么些年，有太多的心事輾轉，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習慣了一個人獨處，讓所有的風月年華就這樣隨著四季無聲走過，不去叨擾別人，也生怕別人叨擾。朋友說我大概是要離塵出世成佛去了，二十幾歲的年紀過得那樣不驚不鬧。可是寄身于市，又如何真能燕雀不驚，縱是重門深鎖，依然會有叩門陌客，擾人清閑，墻垣再高，也擋不住隨風而至的梨花杏雨。想于鬧市中歸隱，終究還是緣分不夠，一切皆不可得。

靜默之間，窗外的雨漸小了。院子里幾棵老樹，綠意正好，此刻被雨水浸潤，更顯蔥蘢。站定了細看，才發現雨水和葉子的聚散如此清晰分明。風吹落葉雨打萍，原來本就帶著詩意的哀愁。不期而至的雨水就像一個叩門人，帶走了葉上的微塵，留下了蒼穹的哀思，帶來一瞬溫柔的邂逅，也帶來一場永世的離別。幸好，我只是一個旁觀者，靜安一隅，不言語，也不涉入，嫣然景致與往來情思皆不必沾染于身。

我喜歡這樣或近或遠的距離。記得小時候，每逢年末，爺爺就會站在大方桌前寫對聯，而我則會靜坐一旁。一本舊書，一方硯臺，一紙墨香，是我最安靜的時光。爺爺說寫字身要端，心要靜，全身之力聚于腕，一點、一勾、一捺才會有精氣神。說此話的時候爺爺總是背對著我，似乎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偶爾也會給我畫一幀小畫，我只是笑著收著。這么多年，他從未提起要教我寫字，而我也從未主動問起。后來爺爺沒了，那些字畫也遺失了。至今我仍不會拿毛筆，可我學會了靜心處世。我想那是爺爺的良苦用心，有些因緣因為不可得，結果反而得到了更多。

我喜歡只身站在風景邊緣，不完全是因為性格上煢煢孑立的寡淡，更因為有些美只能在此山之外。中學時，學校的教室宿舍樓正好側對著教學樓，當學生散去，校園重歸寧靜，老師就會站在臨水的陽臺上吹長笛。而我因為寄宿的原因，除了學校便無處可去。簡單的生活反而成全了我，站在教室的木棱窗旁，聽幾曲笛聲悠悠，看村郭煙火裊裊，再讀書時，心也不燥了。三年的中學時光，能有幾個人和我一樣，享受這份風清水靜？

落葉歸塵，風霜滿天，且許我一個寂靜的角落，煮一盞自己的浮世清歡。

責任編輯：侯娟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