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論視閾下“有X1有X2”的認知分析

潘紅彬　袁曉靜

摘 要： 本文通過概念合成理論分析了“有X■有X■”意義生成的認知機制，發現 “有X■”和“有X■”是兩個輸入空間，兩者在類屬空間的限定下，經過部分—整體、同義、反義、相關等收縮模式，將部分意義投射到整合空間，從而產生“有X■有X■”的整合意義。

關鍵詞： 有X■ 有X■ 概念整合理論 整合意義

一、 引言

“有X■有X■”結構的意義不單單為“X■”和“X■”意義的疊加，而是源于兩者意義，又產生其他意義。為了解釋這種語言表達式意義的產生，本文試圖通過概念合成理論分析“有X■有X■”意義生成的認知機制。概念合成是一種普遍的創造性的認知過程，是一個語言表達式的語義概念的合成或建構。牛保義（2008）提出：“我們語言運用實踐中使用的每一個詞、短語、一句話或一篇文章都可以被看做是概念合成的產品。我們運用一定的語言形式表達一定的意義內容，這一過程也是一個概念合成的過程。” 如此，我們便能通過概念整合理論分析“有X■有X■”意義的生成。

二、“有X■有X■”的相關研究

“有X■有X■”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表述為“有……有……”，其一解釋為“分別用在意思相反或相對的兩個詞前面，表示既有這個又有那個，兩方面兼而有之”；其二解釋為“分別用在意思相同或相近的兩個詞前面，表示強調”。鑒于詞典的性質，這里只有釋義并未說明意義如何產生，也沒有說明諸如“有兒有女”表示“好”這類情況。

另外，“有X■有X■”結構以前有學者作過論述或研究，如石毓智（2006）提到這個格式中的X■和X■分別代表兩個相關的事物，整個結構的語法意義是強調某種情況的程度或者事物的數量。這里，石毓智沒有詳細論述X■和X■的相關性和整個結構的語法意義。

從語形視角，向平（2000）分析了“有X有Y”的特點，認為：“‘有X有Y格式中的‘有X和‘有Y結構嚴密，一旦匹配成對，就凝結成一個固定板塊。”并且發現X和Y之間具有相近、相關、同義等關系。這種語形上的分析有助于加深人們的認識，是一種描述性分析，同樣并未解釋該結構意義的產生機制。本文之所以不用“有X有Y”是因為X和Y之間具有很強的關聯，而“有X■有X■”結構更凸顯兩者之間關系的整合性。

三、 概念整合理論

“概念合成理論”是著名認知語言學家Faucounnier和Mark Turner等人在探討心理空間映射的基礎上創建而來的。該理論的基本思想是：概念合成在自然語言的意義構建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牛保義，2008）。概念整合理論一般涉及四個空間：兩個輸入空間，一個類屬空間和一個合成空間。概念的整合是通過兩個輸入空間的部分意義或結構相互映射，并在類屬空間的限定下（Faucounnier，1997），在合成空間得以融合和凸顯并最終體現為層創結構。如此，我們可以發現并不是任何心理空間都可以整合，這需要有類屬空間的限定。兩個輸入空間通常是抽象的結構和組織形式，應具有相似性或者關聯性，并且兩個空間的核心映射由類屬空間加以限定。

概念合成后的層創結構并不是由輸入空間直接產生，而是通過組合、完善和擴展三個過程得以實現的。組合是指輸入空間映射的部分組合在一起，相互之間會建立新的關系，這種新關系在各空間中原本并不存在（Faucounnier，1997）。完善過程是指通過背景圖式、認知和文化模式的理解對輸入空間提到但不完整的信息加以補充。闡述過程是指因為層創結構自身的邏輯，合成空間可以不斷產生類似的語言表達式，并且概念具有不確定性和開放性，需要對合成之后的概念或者語言表達式作進一步闡述。

“輸入空間向合成空間映射的過程被稱作‘收縮，即多個輸入空間的復雜概念向一個新的、完整的、統一的概念結構簡化的過程。空間合成的最終目標就是收縮?！?（F.Ungerer，H.J.Schmid，2008：xvii） “收縮”過程有相似性（identity）、空間（space）、時間（time）、因果（cause-effect）和部分整體（part-whole）等模式。

另外，概念合成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則。Fauconnier和Turner（1998）認為合成過程有效運作需要遵循五條優化原則，各原則在合成中被滿足的程度有所不同。整體化原則是指新的合成空間中的各種成分應融為一個完整的意義單位。同時，整體原則要求層創結構應遵循格式塔規律，有助于記憶與凸顯。拓撲原則可以表明概念結構，要求合成空間保持輸入空間概念結構的重要特征。意義解構原則能夠確保合成過程重建整個網絡。“……合成過程中合成的方向和反過來的方向相似，事實上輸入空間可以從合成空間的角度理解?！保‵.Ungerer，H.J.Schmid，2008：266）這說明概念合成過程具有可逆性，我們能從合成概念中反向推出輸入空間及其彼此間的關系。例如，“戀愛框架”限定了戀愛概念合成空間的結構，同時“戀愛框架”可以解構為“男框架”和“女框架”。最常見的解構是部分解構，部分解構過程可以返回到輸入框架及它們空間映射，從而再次概念化層創結構中的部分，這些部分可能暫時缺失。例如“有兒有女”的概念應該不是“兒”和“女”概念的疊加，但也有“兒”和“女”的部分概念。我們對“有兒有女”的理解還是離不開對“兒”和“女”的理解，但不是所有對“兒”和“女”的理解全進入了“有兒有女”表達式。總之，意義結構原則使概念合成具有“開放性”，成為一種在線處理過程。相關原則可以支配合成概念中不同成分的重要程度，進而指引合成過程的發展方向。同時，概念的相關性推動了合成。等級原則被F.Ungerer和H.J.Schmid看做首要目標，主要潛藏于認知思維中，比如原型、部分整體層級及隱喻等。

盡管概念整合理論強調整合的在線性，即隨著話語的展開會有不同的意思，然其對固化性也有重視。 F.Ungerer&H.J.Schmid（2008：271）通過概念合成理論論述合成詞的“wheelchair”提到：“……這些合成概念通過“收縮”過程慢慢成為合成空間中深深固化的結構，抑或完全固化的傳統的固定表達式。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每次重復進行這些范疇的概念合成過程。”另外，Coulson（2001：142-4）有如此論述：“固化解釋不適應具體語境時，概念合成的在線特征才得以運用?！保‵.Ungerer&H.J.Schmid，2008：271）這說明概念合成理論中在線性和固化性共存，并且在線性可以慢慢固化，這種固化下來的概念結構為在線處理提供便利。endprint

四、“有X■有X■”的概念整合分析

“有X■有X■”的意義并不是“X■”和“X■”意義的簡單疊加，是通過概念整合將“有X■”和“有X■”兩個輸入空間，通過組合、完善和擴展三個過程，“收縮”為具有“X■”和“X■”意義又有重生意義的表達式。下面以“有山有水”為例進一步說明該結構意義的概念整合過程。

“有山有水”意義不僅是某個地方存在山和水，而且表達了這個地方景色優美。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的解釋，“山”是指地面上由土、石形成的高聳的部分；“水”是指江、河、湖、洋?！吧健焙汀八钡母拍钪袥]有對美的表述。若“山”說成“有山”，例如，“那里有山”并不能明確表達那個地方的景色優美，也可能表述那個地方道路難行。另外，若“水”表述為“有水”也并不一定表述風景如畫，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釋為某個地方有供解渴的水。所以，“有山”和“有水”分開表述并不一定表示景致宜人。我們可以說“有山有水”是 “有山”和“有水”兩個概念框架通過概念整合產生，可以用來表述美好景色。

本文研究發現“有山”可以被看做輸入空間1；“有水”可以被看做輸入空間2。“有山”表示具有山的特質，既有山的物質表現“土和石”，又有山的特性“高聳”，以及山的引申義“偉岸”。“有水”表示具有水的特質，既有水的物質表現“江、河、溪、湖、洋”，又有水的特性“波動”，以及引申義“靈動”。兩個輸入空間在類屬空間的限定下，通過了“收縮”中三個過程，即組合、完善和擴展。兩個輸入空間“有山”和“有水”通過組合過程將山的偉岸和水的靈動融為一體，經過文化模式的完善，拓展為“有山”和“有水”的地方即為美，最終呈現為語言表達式“有山有水”。這里提到文化模式是因為在中國的傳統認識中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并且在中國傳統水墨中山水畫尤為重要。這說明這里的完善過程一定程度上基于中國的傳統文化模式。“有山”和“有水”兩個輸入空間向整合空間投射還要運用一定的收縮模式。由于“山”和“水”為“自然風景”的部分，那么我們可以說這里的收縮模式為部分—整體的收縮模式，這一點從中國傳統水墨畫可以得到論證。同時，這種部分—整體的收縮模式也證明了本研究的這點發現：在“有山有水”的概念整合不同程度上滿足其他原則下，整體原則更具優勢。

誠然，“有山有水”只是“有X■有X■”結構的一種體現，本研究也對其他類別進行了分析，根據收縮模式不同有以下幾種：部分—整體、反義、相關、近義等模式。

（一）部分整體模式（X■包容X■或者X■包容X■）。例如，有頭有臉、有眼有珠、有鹽有味、有日有月，等等。

（二）反義模式。例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升有落，等等。

（三）相關模式。例如，有勇有謀、有才有貌、有聲有色、有錢有勢，等等。

（四）近義模式。例如，有理有據、有模有樣、有棱有角、有滋有味，等等。

五、 結語

本研究以概念整合理論為視角，經過對“有X■有X■”意義的產生進行認知上的分析，發現該結構的整合意義來源于兩個空間向合成空間的投射，經過部分—整體、反義、相關、近義等模式，最后產生了部分來源兩個空間的意義同時又有其他意義的結構意義。本研究的主要缺陷在于，沒有對兩個輸入空間中X■和X■的前后順序的原因加以解釋。同時，各種收縮模式的比例沒有統計，缺乏數據上的支撐。

參考文獻：

[1]Faucounnier， G.Mappings in Thought and Language [M].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7.

[2]F.Ungerer， H.J.Schmid.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 [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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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石毓智.語法的概念基礎[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

[5]向平.“有X有Y”格式的語形特點[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

[6]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