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的憂傷

趙春亮

無論如何黑皮也想不通，企業(yè)昨天還是機器轟鳴，今天怎么就突然宣布破產(chǎn)了呢？

破產(chǎn)就意味著樹倒猢猻散，意味著黑皮從此便下崗失業(yè)了。想到這兒，黑皮的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咚”地一聲撞開了郭總的門，劈頭就問：“你說！怎么突然就破產(chǎn)了？”郭總正耷拉著腦袋坐在椅子上發(fā)呆，聽到問話，睨了一眼黑皮，說：“你以為我愿意啊？一直賠錢不破產(chǎn)怎么辦？”黑皮嚷道：“鬼才相信！”同時，一記老拳朝著郭總就揮了過來。

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破產(chǎn)卻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黑皮失業(yè)了。

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回家后，黑皮沒費多大勁就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樓房，將妻兒老小搬了過去。緊接著便動手將騰出來的五間平房收拾一新，買來八臺自動麻將桌和一臺飲水機。

黑皮不止一次計算過，經(jīng)營麻將娛樂室成本小、利潤高，八臺麻將機，下午晚上各一場，就是16場，每場收取30元，刨去水電費，盈利著實可觀。但是，有利潤就免不了有風險，凡是組織耍錢的行當，派出所隔三差五會來查，查住了免不了要罰錢。罰錢還是小事，安全保證不了誰敢來玩？

辦法只有一個，得找人“罩”著。黑皮找到派出所劉所長，吃喝桑拿按摩一條龍下來，又砸過去一沓鈔票，說：“劉所長，以后每月都是這個數(shù)，兄弟全仰仗您關照了。”劉所長沒說話，朝黑皮嘿嘿一笑。

擇好黃道吉日，黑皮的麻將娛樂室便開張了。

剛開始生意很是不錯，幾乎場場爆滿，黑皮數(shù)錢數(shù)得眉開眼笑。但好日子沒多久，生意便出現(xiàn)了滑坡。黑皮細心觀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很多時候，顧客往往只身前來，需要等有人湊桌，等的時間稍稍長些，顧客就不耐煩，干脆起身離開。再來人來，仍是這樣。

留不住顧客怎么能賺錢呢？黑皮先是找?guī)讉€關系不錯的玩兒友商量，請他們幫忙湊桌，如果有人來了，一時湊不齊，要及時頂上去，再有人了，讓位給別人，委屈大家機動點。這招兒不錯，但開始還行，時間長了，這幾個人也有意見了。憑什么呀，我們玩得好好的，卻要起起坐坐不得安生，再說了，本來手氣挺旺的，一換座位卻連連點炮。換座位就是換手氣啊，不干了！黑皮思忖，看來得啟用經(jīng)濟杠桿了。于是每人每月發(fā)幾百塊錢，權當雇傭幾個員工，反正每天賺的也不少。

錢是個好東西，錢一到位，問題迎刃而解。

好日子還是不長久。一天下午，黑皮正忙著給顧客端茶遞水，一幫染著黃頭發(fā)的小混混進來，抓起幾個麻將牌就走。

有人提醒黑皮：“看來你的工作沒做到位呀，去找找西街的二棍吧。”

黑皮很聰明，立馬就明白，黑白兩道缺一不可。當晚，黑皮揣著兩條好煙找到二棍，說：“好兄弟，有錢大家一起賺，以后每月來我這兒領你的工資就是了。”

二棍說：“誤會，誤會。早說啥事都不會有，放心吧，不會有人再去找你麻煩的。”

這個窟窿剛剛補上，劉所長竟然帶人來抓賭了，雖然沒提罰錢的事，但黑著臉，將滿屋的人全給驅散了。黑皮追出去陪著小心問：“劉所長，莫非錢……”

劉所長說：“黑皮啊，你得將街坊四鄰安頓好啊，不然今天一個電話，明天一個電話，全是舉報你擾民，我不來行嗎？你一個月收入那么多，你得給鄰居們一點好處，營造一個良好的營業(yè)環(huán)境，別那么摳門！”

黑皮想想也只有如此，劉所長如果再來幾次，誰還敢來？娛樂室就得宣布關閉。

鄰居安撫好了，用電問題又來了。顧客正玩得高興，吧嗒，停電了。停電時間不長，少則幾分鐘，多則半小時，鬧得顧客紛紛罵娘。這次不用人提醒，黑皮直接找到轄區(qū)的電工，也給開了一份工資。

……

盆破補盆，缸裂補缸，黑皮的麻將娛樂室熱熱鬧鬧地營業(yè)了四個多月后，黑皮突然就莫名其妙地關門閉業(yè)，不干了。

有人不解，就問黑皮：“放著錢不賺你有病啊，咋不干了呢？”

黑皮哭喪著臉說：“不賺錢啊，賺錢誰不干？”

“切！哄鬼去吧。場場爆滿，不賺錢賺你個頭啊？”問的人撇撇嘴。

愛信不信，黑皮也懶得解釋。

清閑下來的黑皮，驀地想起下崗那天打郭總的那記老拳，莫名地，黑皮竟然有些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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