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般的自助餐

巫昂

想當年，我還在讀書，我的弟弟陳博士也在讀書，我的媽媽林秀莉來北京探訪我們，三人決定去我讀書的研究生院附近吃韓國海鮮自助餐，我記得每個人要花68元，在當年是一筆巨資，那是一般自助餐只消二三十塊一個人的年代，所以，算是高級自助餐。我們三人施施然去了那里，果然服務員是有的，不像一般自助餐的大排檔，你東張西望只能望到影影綽綽的收銀員。服務員的態度還算熱情積極，上來跟我們寒暄，還給拉了椅子，我們坐下，有一種剛剛做上貴族的彷徨。

“接下來該干什么？”我問陳博士。

“第一步，吃海鮮，蝦啊蟹啊，這些。”他布置戰略格局。

于是我們魚貫去往海鮮區，蝦有，蟹沒有，但有諸如干貝和淡菜，倒也罷了，取了一大碟蝦，先吃起來，吃畢又問陳博士：“然后呢？”

“現在可以主攻肉食了，我已經看好，那邊有個燒烤部，有牛排、羊肉串什么的，去吧！”

陳博士很愛吃烤肉，我們常常為了他的喜好，全家去吃烤肉，他是典型的理科生思維，覺得烤肉是在外邊可以吃到的最好的東西。于是我跟陳博士在燒烤部等著烤出來的東西，但素愛素食的林秀莉已經在吃水果了，陳博士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遠遠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倒也不作聲，他意識到自己責任重大，要幫林秀莉多吃點兒硬通貨。吃完那些燒烤，再是炒菜、水果和甜點，這是自助餐的標準程序。

多年之后，我的畫家朋友陳魚在王府井半島酒店辦了個個展，酒店方給了她一個套間可以隨時住兩個月，每天都可以在那里吃飯，晚餐是自助餐，她便帶我去。陳魚是個天蝎座，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天蝎給我的是母親般的感受，雖然她們的母性深埋于內在，隔著天蝎特有的深刻也能透出來。那里是高級地方，自助餐如果花錢吃，每個人要花三四百塊，是我絕對不會去奢的侈，但免費的就很好，免費的東西你才會量少地吃，風輕云淡地吃。

這家自助餐廳來的客人里頭洋人多，所以比較國際化，有日本料理、泰國味兒、印度和粵式各種，還有中式小火鍋以及甜點里頭的巧克力火鍋，品類倒也精致而不失豐富。我已經長大了，有了主見，不打算再走陳博士的標準程序，先取印度的一種小脆薄餅，端著碟子一路走一路吃，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日本料理的精華是壽司姜，取來一碟先，然后要了只泰國大蝦，去燒烤部煎了幾塊魚片，水果早早上桌，完全不走程序，東一下西一下，一邊跟年輕母親味兒的天蝎魚聊天，外邊是盛夏的北京，有些悲喜掩蓋在暮色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