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日本明治時期的三菱政商

王哲

摘 要：日本政商以幕末新興的商業勢力為基礎，以支持倒幕勢力推翻幕府統治為跳板，因而獲得了明治政府的保護與支持。三菱政商就在這種有利的大環境下發展起來的。三菱政商既是日本殖產興業政策的堅定踐行者，又是明治政府財政的可靠支持者。三菱政商對于日本資本主義的初步發展及國家實力的增強做出了重要貢獻，是日本對外擴張的重要的經濟支柱之一。三菱政商也為日后日本三菱財閥的形成與發奠定了基礎。

關鍵詞：政商；巖崎彌太郎；三菱；海運業

中圖分類號：K313.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4）08-0030-03

明治維新后，日本逐步擺脫腐朽落后的封建統治，走上了資本主義道路，這其中政商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政商是近代日本中不可忽視的歷史現象。何謂政商？政商在日本一般指通過接近政府、勾結有權勢的政治家，肆無忌憚獲取經濟利益的商人。①明治時期的三菱政商可謂是政商中的佼佼者。如今的三菱集團擁有一系列的企業，歷經百年的風雨仍然屹立不倒，為日本的工業現代化與經濟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本文從三菱政商的形成與發展、三菱政商發展的原因與三菱政商對明治時期日本的影響這三個角度入手，對明治時期的三菱政商進行系統的研究分析，并從三菱政商的角度論證明治時期日本政界和財界間的重要關系。

一、三菱政商的形成與發展

1.三菱政商的發展軌跡

三菱政商不同于三井、住友等老牌政商，其產生與日本明治政府時期的資本主義環境有著重要的關聯。三菱政商的創始人為巖崎彌太郎，他出生于土佐國一個破落武士的家庭，幼年的生活使他飽嘗艱辛并養成了不畏困難的性格。1864年，因他向土佐藩郡公所提議攔河造田有功，被任命為高知城奉行所的官員，這是他同政界相聯系的開始。1866年，后藤象二郎創立“開成館”，其主要目的是將土佐藩生產的商品與經濟作物賣給其他藩，所得的利潤用以充實土佐藩的財政。但開成館經營不善，而后又因其分館“土佐商會”與外國商會的沖突使土佐藩的財政遭受了重大沖擊，巖崎在危急時刻就任“土佐商會”的負責人，挽回了不利局面，并由此受到后藤象二郎的賞識。明治政府成立后，后藤象二郎成為了新政府的“參議”之一，成為明治初期在政府握有重權的人物。巖崎憑借明治初期發展資本主義的社會氣候、其從政經歷、與政界要人后藤的關系網，鋪開了三菱政商的發展之路。

1870年，明治政府認為藩辦企業會阻礙私人創辦企業，決定推行廢除藩辦企業的政策。“開成社”旗下的“大阪商會”因此脫離藩辦企業自主經營，取名“九十九商會”。“九十九商會”即為三菱的前身。1871年，明治政府廢藩置縣，巖崎彌太郎花費4萬兩銀子將“九十九商會”收購，準備經營海運業。1874年，巖崎經營的海運商會正式稱為三菱商會，這標志著三菱政商的正式產生。由于他為官時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和多年經商的活動，能夠優先得到藩營企業的購買權，這成為三菱發展的基礎。與此同時，大久保利通與大隈重信等人開始掌握明治政府的實權，使得明治初期如日中天的三井商會遭到了打擊，這也為三菱政商的發展帶來了機遇。

1874年和1877年的兩次戰爭鞏固了三菱政商的發展基石。1874年，日本借口琉球漂流民在臺灣被殺，悍然出兵中國臺灣。三菱商會順應時勢，承擔了明治政府的軍事運輸任務。三菱政商在出兵臺灣期間，進行了24次海運，據史料，共運送了5600人次和3個營、44614包米谷及武器、貨幣等物品。②三菱的付出獲得了豐厚的回報，明治政府將用于侵臺所購的13艘汽船與郵政蒸汽公司的18艘汽船交給三菱，并且每年給予三菱可觀的補助以支持三菱的發展。這標志著三菱商會正式成為三菱政商。1877年，明治政府與叛亂士族間的“西南戰爭”打響，明治政府借給三菱政商345萬日元用于購買船只，承擔軍隊和軍需物資的運輸。可以說，三菱政商可靠的后方支援為政府軍搶得了先機，保證了政府軍的勝利。明治政府的軍費有大部分被三菱賺得，而且購買的船只也再次交給了三菱。三菱政商抓住了兩次戰爭的機遇，一躍而成為當時的“海運業之王”，三菱政商的發展達到了頂峰。

1881年的“明治十四年政變”既是三菱政商由盛而衰的轉折點，也是三菱政商業務轉型的轉折點。“明治十四年政變”后，三菱政商失去了穩固的政治靠山，其在海運業的壟斷地位隨之也受到了共同運輸公司的挑戰。二者隨后展開了激烈的競爭，使得三菱政商與共同運輸公司元氣大傷，1885年日本郵船公司的創立導致三菱失去了海運業的壟斷地位，三菱開始將業務發展的中心移向了除海運業以外的其它行業。巖崎曾以海運業附屬事業的名義購買了高島煤礦，租下了長崎造船所，入股于東京海上保險公司，創辦了三菱匯兌所。這些行業在三菱失去海運業的壟斷地位之后的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885年巖崎彌太郎去世，其弟巖崎彌之助繼任三菱政商的掌舵人。他逐步縮減海運業務并設立了三菱社，將三菱的經營方向轉變到礦業、銀行業、保險業、造船、土地開發等方面，大量收購官營企業。由此三菱政商逐步發展為三菱財閥，確立了其在日本經濟界舉足輕重的地位。

2.三菱政商發展的原因分析

論及日本政商，應追溯到德川幕府時期的豪商。德川幕府中期，以三井為首的豪商經常資助封建諸侯并代征貢米，逐步成為了受幕府保護的特權商人。受到封建統治階級保護的特權商人們經濟實力日漸強大，例如鴻池家的鴻池善右衛門一手操縱30余藩的經濟，僅他的分店主人就有70人接受藩主的俸祿，他和平野屋、天王寺屋等富豪的生活，幾乎與大名不相上下。③這些特權商人與統治階級建立了密切的聯系，在保證自身利益的同時，也以金錢的方式同政治勢力相結合。在明治維新前的戊辰戰爭中，三井等特權商人明智地選擇了倒幕勢力并為其提供了軍餉和物資援助。正是由于這些特權商人的財力支持才換得了明治初期有利于政商產生的社會氣候，三菱政商才得以產生。

三菱政商與明治政府的結合是三菱發展的根本保障。巖崎彌太郎在創辦三菱之前，就與后藤象二郎有著很深的交情。1873年后藤因“征韓論”而下野，掌握實權的大久保利通與大隈重信上臺。巖崎彌太郎抓住這個機會，接近大久保與大隈，并在1874年與1877年兩次戰爭中不遺余力地給與支持，由此獲得了當權者的青睞。明治政府也對三菱給予豐厚的回報。截止到1882年，前后8年時間，明治政府向三菱公司下放的船只折價達190萬日元，補助金294萬日元，各種貸款342萬日元，共826萬日元。④在日后的對外戰爭中，三菱更是極力支持，而后發展成為三菱財閥。與國家政權的緊密結合，是三菱一直秉承的要旨。三菱集團的巖崎小彌太曾留下“所期奉公”的社訓，而“奉公”即是維護國家的利益。這條社訓既表明了三菱與國家政權的緊密關系，又說明了三菱的發展與政府的保護與支持是分不開的。

明治政府殖產興業政策的實行也給予三菱政商的發展以機遇。明治政府在經濟方面實行殖產興業政策，到了19世紀80年代，已經建立了一批以軍事工業為主的具有相當規模的國營企業。但這些官辦企業結構臃腫，官僚氣息濃厚，缺乏生產積極性，加之缺乏財力與企業管理經驗，久而久之造成一定程度的虧損。基于以上原因，明治政府將國營企業中的大部分以十分低廉的價格轉讓給三菱等政商。從1884年到1896年，以相當政府創業投資額1∕3-1∕5的低廉價格，在22—25年內分批并以無息償還購買金等優惠條件，將油戶煤礦、深川水泥、小坂銀礦、阿仁銅礦、品川玻璃廠、新町紡織廠、長崎造船廠和三田農具制造廠、佐渡金礦等20余家工廠處理給三井、古河、三菱、大倉等政商。⑤三菱政商由此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尤其是三菱的造船業與采礦業。

二、三菱政商對明治時期日本的影響

三菱政商的產生與發展絕非歷史的偶然，而是日本資本主義發展歷程的產物。在明治政府的殖產興業政策的實行與對外擴張中，三菱政商起到了重要作用。三菱政商對明治時期日本產生的重要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政治方面，三菱政商通過對明治政府殖產興業政策和對國內外的軍事行動的支持，逐步加深了同明治政府權力階層間的關系，使三菱政商成為了明治政府在發展經濟方面的保護對象，保證了三菱在日本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有利地位。同時三菱政商的發展和壯大也使明治政府獲得了豐厚的財政收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明治政府解決了財政問題。日本發動甲午中日戰爭和日俄戰爭，與三菱等政商在經濟方面的支持是分不開的，三菱等政商是日本發動對外侵略擴張的助推劑，對日本在對外擴張中所犯下的罪行負有一定的責任。經濟方面，三菱政商為日本資本主義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是日本產業革命的重要支柱之一，為20世紀初三菱財閥的出現奠定了基礎。由于三菱等政商從政府購買了大量的官營企業，所以他們也就承擔了政府發展民用企業的任務。可以說，三菱等政商是明治時期殖產興業政策的重要實行者。到了1890年，三菱政商加快了向綜合企業的方向轉化。三菱縮減航運業規模，從明治十九年至明治二十四年相繼購買37處礦產，開始經營不動產，之后于1894年成立三菱合資公司。成立公司后，三菱開始涉足銀行業與保險業，同時發展造船業、采礦業，完成了三菱的產業資本化。經過長時間的積累，三菱政商不斷充實自己的經濟實力，為20世紀三菱財閥的形成奠定了基礎。軍事方面，三菱政商支持政府的軍事行動，成為明治政府對外擴張的經濟主體之一。甲午中日戰爭前，三井、三菱、澀澤等政商共同成立了報國會，四處奔走，為政府籌措軍費支持戰爭。甲午中日戰爭勝利后，明治政府獲得了約5.1億日元的巨額賠款，這些賠款的大部分用于購買武器裝備和工業建設，三菱政商自然地得到了政府資金上的支持。隨著中國、朝鮮等被卷入資本主義漩渦，三菱政商大力進口工業原料，出口工業制成品，獲利巨大。三菱政商在政府對外擴張中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逐漸向三菱財閥發展。

日本三菱政商的發展過程可以說是日本財界在政界的保護和支持下發展資本主義經濟并獲取利益的過程。三菱政商在發展的過程中，伴隨著日本產業革命的推行和日本的對外侵略擴張，成為了日本明治時期經濟發展的不可忽視的力量。三菱政商的發展之路是日本資本主義發展道路上重要的一環，對明治時期乃至20世紀的日本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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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釋：

①李廷江.日本財界與辛亥革命[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2.

②[日]柴垣和夫.三井和三菱-日本資本主義與財閥[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20.

③吳廷璆.日本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4. 259.

④楊棟梁.日本近現代經濟史[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0.63.

⑤宋成有.新編日本近代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63.

參考文獻：

〔1〕李廷江.日本財界與辛亥革命[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

〔2〕（日）升味準之輔.日本政治史（第一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3〕（日）柴垣和夫.三井和三菱—日本資本主義與財閥[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

〔4〕吳廷璆.日本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4.

〔5〕楊棟梁.日本近現代經濟史[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0.

〔6〕宋成有.新編日本近代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7〕劉天純.日本產業革命史[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

〔8〕解曉東，劉洋.傳統與變革—日本政治史專題研究[M].沈陽：東北大學出版社，2013.

（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