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權(quán)文化下的女性悲劇

陸潔琰

摘要：陳忠實和賈平凹在《白鹿原》和《廢都》中都塑造了一系列形象生動的女性，并且試圖通過這些女性悲劇來反思男權(quán)文化對女性產(chǎn)生的影響。由于男權(quán)文化的強大和根深蒂固，她們不可能完全走出男權(quán)文化的樊籬，因此作品反映了強大的男權(quán)文化對女性的壓迫和侵害。同樣是寫男權(quán)文化下的女性悲劇，兩部作品又各有其鮮明的特點。

關(guān)鍵詞：《白鹿原》；《廢都》；男權(quán)文化；女性悲劇

中圖分類號：I207.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4）09-0138-03

陳忠實與賈平凹是新時期陜西文學(xué)中兩座繞不過的高山，他們代表了八九十年代以來陜西文壇的重要成就。在20世紀90年代初，兩人發(fā)表了在中國文壇上引起巨大反響的長篇小說，一部是《白鹿原》，另一部則是《廢都》。這兩部小說都塑造了引人注目的女性形象，并試圖通過這些形象反思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和命運。但是，由于傳統(tǒng)文化影響的根深蒂固，強大的男權(quán)文化無意識的滲透，他們往往站在男性的角度上塑造女性，在作品中無意識地遵循著男權(quán)文化。因此，無論是“仁義白鹿村”，還是文化古都西安，都上演了一幕幕女性悲歌。

一、白鹿原上的女性悲劇

在白鹿原這個男尊女卑的男權(quán)社會，女性更多的作為依附男性、傳宗接代這樣的存在，沒有自己的愛情和精神追求。在這樣一個男權(quán)文化主導(dǎo)的社會中，她們必須成為傳統(tǒng)意識中的“賢妻良母”，否則就會成為所有人唾罵的對象。這些善良美麗的女子并不是為了自己而生存，而是為了男人、為了自己的家庭而生存。

小說開篇的第一句話就是“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1]1，而促使白嘉軒不斷地娶妻的原因就是傳宗接代，就像他的母親白趙氏所說的那樣：“女人不過是糊窗子的紙，破了爛了揭掉了再糊一層新的，死了五個我準備再給你再娶五個。家產(chǎn)花光了值得，比沒兒沒女斷了香火給旁人占了去心甘。”[1]10第七房妻子吳仙草為白嘉軒生了三男一女，完成了為白家傳宗接代的任務(wù)，因此也受到了白家上上下下的肯定。然而，吳仙草實際上是自己父親報答白家恩情“送”給白嘉軒的，對此，她不但沒有任何怨恨，反而盡職盡責的做到了妻子的責任，在她的心中，丈夫就是一切。封建思想中的男尊女卑的觀念已經(jīng)深深地印在了這個女人的心里，吳仙草無怨無悔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對丈夫幾乎言聽計從，在得了瘟疫的時候，她認為是替了自己的丈夫，這樣很好；在自己因為瘟疫失明的時候，她因為無法為自己的丈夫做飯而愧疚?？梢哉f，吳仙草自嫁到白家起就不再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白家而活。然而，這樣一位無私奉獻的女性，就連自己臨死前想見見自己的大兒子和女兒的愿望都被白嘉軒剝奪了。這就是一位傳統(tǒng)女性的悲哀，她至死都沒有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愛，沒有為自己真正的活過，她存在的價值也只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作為傳統(tǒng)女性的對立面，陳忠實也塑造了一些“異類”，她們在封建傳統(tǒng)禮教的束縛重壓之下，或奮起反抗，或獨自掙扎，然而無論是與命運抗爭的田小娥，還是在禮教與欲望中掙扎的鹿冷氏，她們的結(jié)局都是悲慘的。田小娥是《白鹿原》中塑造的最成功的女性之一，她出身書香門第，從小也受到了詩書禮教的教育，卻成為了已經(jīng)年老的郭舉人的妾，地位低下。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田小娥勾引了黑娃，而在被郭舉人發(fā)現(xiàn)后，她便成為了連家人都嫌棄的聲名狼藉的女人。當她與黑娃來到白鹿原時，她也同樣成為了眾人唾罵的對象，是一個“婊子”，被稱為“爛貨”，并且被一向老實的公公鹿三趕出家門，只能在村頭的破窯洞里安家，既得不到村民的認可，也沒有資格進入祠堂。即使這樣，她盼望的穩(wěn)定的生活也沒有持續(xù)多久，為了生存下去，田小娥不得不與不同的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無奈地背上“蕩婦”的惡名。最終，田小娥被鹿三戳死，直到尸體腐爛發(fā)出氣味才被人發(fā)現(xiàn)。這個為封建禮教所不容又是被封建禮教所殘害的女人就這樣無聲地死去了，直到她的熒熒白骨化作席卷白鹿原的一場巨大瘟疫時，她的魂魄才借鹿三之口將自己一生所受的壓迫冤屈侮辱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出來。但是這樣的控訴和宣泄并沒有引起人民的同情，田小娥最終被焚燒尸骨鎮(zhèn)壓在塔上，永世不得翻身。這個作祟的冤魂只是以卵擊石般對強大的封建勢力這座大山做毛發(fā)不損的最后的悲哀的反抗。田小娥不斷追求者自己的幸福，卻最終因為違背封建倫理綱常而成為了一個犧牲品，只有那座鎮(zhèn)壓她的六棱塔是她存在過的象征，無聲地矗立在白鹿原上，似乎在訴說著她的不幸，控訴著封建禮教對她的迫害。

如果說田小娥是在用自己的行為與封建禮教抗爭，那么鹿冷氏則是在沉默中爆發(fā)。作為白鹿原上富有聲望的冷先生的女兒，她恪守著婦道，遵從父親之命嫁給了鹿兆鵬。然而鹿兆鵬是一位進步青年，不滿意包辦婚姻，被父親逼著與鹿冷氏結(jié)婚后就離家出走，留在鹿冷氏一人獨守空房。鹿冷氏的父親冷先生曾經(jīng)說過：“我的女子從一而終這是門風(fēng)。”[1]275“從一而終”這四個字將鹿冷氏牢牢地束縛在了這段形同虛設(shè)的婚姻中。表面上，她是一位好媳婦，然而在內(nèi)心中她渴望得到男人的安慰，甚至連先前覺得惡心的田小娥都成為了她妒忌的對象。鹿冷氏不斷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在夢中與鹿兆鵬、鹿兆海、黑娃甚至是自己的公公鹿子霖“顫抖”，也只有在夢中，她才能真正地釋放自己被壓抑的欲望。在受到公公一次酒后的放蕩之后，她給公公吃稻草以抗議卻又不自覺地勾引公公，最后被公公以稻草反擊，她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站不起來了。在理性與欲望的矛盾的雙重折磨下，鹿冷氏瘋了，得了所謂的“淫瘋病”，最終被自己要體面的父親毒死。她的死“讓她的父親、公公公都保住了顏面，保住了男性世界的自尊”[2]。白鹿原上的人們對鹿冷氏的發(fā)瘋表現(xiàn)出了異常的冷靜，仿佛沒有發(fā)生一樣，只有一場白雪掩埋了這件難堪的丑事。這位在理性與欲望中掙扎著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年輕女子，在對封建禮教的盲從中就這樣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用自己年輕的生命詮釋了“從一而終”這一男權(quán)文化的訓(xùn)導(dǎo)，卻沒有引起一個人的同情與反思。

二、西安城中的女性悲劇

《廢都》以男主人公莊之蝶為中心塑造了一群相貌美麗、口齒伶俐而又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但是她們沒有自己的獨立思想，僅僅是作為供男人消遣而存在的。無論出身農(nóng)村還是城市，無論相貌性情如何，這些女人都是圍繞著男人演繹著自己的生命。她們認同男權(quán)，并且服從男權(quán)，幾乎沒有真正地為自己而活著。這些女人第一次見到莊之蝶時就愛上了他，并且爭先恐后地與之發(fā)生關(guān)系，甚至為這個名人能看上自己，與自己發(fā)生關(guān)系而感動。無論是恪守傳統(tǒng)的女性，還是敢于追求愛情的女性，都從不同的角度告訴我們。這是一個男人主導(dǎo)的社會，女人少不了男人，也擺脫不了男人。endprint

牛月青是典型的家庭婦女，整天為家室操勞，莊之蝶的成就和地位是離不開牛月青。她曾經(jīng)也是美麗的，現(xiàn)在也可以美麗，卻因為家庭而放棄了自己的美麗，因此唐宛兒等人見到她時都不約而同地覺得她配不上莊之蝶。可以說，牛月青的世界就是以莊之蝶為中心的，她犧牲了自己的事業(yè)甚至自己去做一個好家屬，她的生命就是為了莊之蝶奔波勞累，但這種勞累是她心甘情愿的并且有一種滿足感。因為早年為了忙事業(yè)而沒有要孩子，牛月青后來一直沒有懷上孩子，這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不惜一切代價要表姐懷上兒子然后包養(yǎng)過來，即使在已經(jīng)開放的西安，傳宗接代仍然是女人所背負的一個重大責任。牛月青沒有文化，不能理解莊之蝶的情趣，因此夫妻二人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愛情，只是維系著自己的家庭。在牛月青得知丈夫與唐宛兒之間的關(guān)系時，她最先考慮到的是丈夫的名譽問題，要盡心盡力地挽救莊之蝶的事業(yè)前途和功名聲譽；在牛月青決定與莊之蝶離婚時，她仍然顧慮到了丈夫的聲譽，決定和平地解決，不通過法院，而是經(jīng)過街道辦事處辦理離婚手續(xù)。但就是這樣一個賢妻直到婚姻失敗的那一刻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她嘔心瀝血地為了這個家換來的卻是丈夫的背叛。這樣一個遵循著傳統(tǒng)道德綱常、符合男權(quán)社會需要的女人得到的是丈夫的背叛和婚姻的失敗，這是對男權(quán)文化極大的諷刺。

與牛月青的“賢”相反，唐宛兒是“色”的代表，她青春靚麗、嫵媚動人，處處散發(fā)著美麗的氣息，懂得如何取悅男人。她不小心散下的長發(fā)、踮起腳摘葡萄的姿勢、燒菜被燙傷的臉、坐下時隨意翹起的腳，許許多多都吸引著莊之蝶，并且使莊之蝶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唐宛兒是愛莊之蝶的，她說她不要莊之蝶的錢，只想向他展示自己的美；她會因為莊之蝶與牛月青鬧別扭而開心，也會包容莊之蝶愛著的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唐宛兒愛莊之蝶的時候只愛著他，對真正的丈夫周敏都產(chǎn)生了厭惡，但是莊之蝶在愛著唐宛兒的時候還愛著其他的女人。唐宛兒說：“你是作家，你需要不停地尋找什么刺激，來激發(fā)你的藝術(shù)靈感?！盵3]123她也確實激起了莊之蝶生命的激情。莊之蝶的奸情敗露后，唐宛兒來到城南門外的石橋上獨自一人等待著莊之蝶，仍然固執(zhí)地要見莊之蝶最后一面。最終在與莊之蝶看電影的途中，唐宛兒被以前的丈夫抓走了。唐宛兒的命運可以說是最為悲慘的一個，她拋夫棄子，與周敏私奔來到西京，結(jié)識并愛上了莊之蝶，最后又被以前的丈夫抓了回去，飽受虐待，直到最后，作者也沒有交代她的生死。唐宛兒是一個勇于追求愛情和自由的女人，為此，她獻出自己的生命，還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名聲，但是她也并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當代女性形象，她也依賴男人，她的美麗是為男人而美麗的，并沒有自己的主體意識。

汪希眠老婆也是一個被男權(quán)文化迫害的女人。牛月青最初認為莊之蝶看上了汪希眠老婆，卻沒有想到汪希眠老婆在見到莊之蝶的第一眼就決定非他不嫁。汪希眠是乙肝攜帶者，夫妻二人不能親吻，也很少有房事，因此也有說不出的苦愁。莊之蝶聽到汪希眠老婆的一番表白后，向她示好，卻被汪希眠老婆拒絕，因為她還要恪守著婦道。汪希眠老婆說，等到兩人的配偶都死去才能結(jié)為夫妻，否則只會敗壞了莊之蝶與汪希眠的名聲。汪希眠老婆在一定程度上也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欲，表面的風(fēng)光掩埋了她內(nèi)心的苦楚。她沒有成為莊之蝶的妻子，也無法像唐宛兒一樣放縱自己，只能認命。這個連姓名都沒有的女人，在小說中也只被提及了十余次，但是她也向世人展示了一個恪守傳統(tǒng)綱常、相愛卻不能愛的女人的悲劇。

三、男權(quán)文化塑造的女性悲劇

《白鹿原》與《廢都》中都能看出作者對強大的封建男權(quán)文化的反思。作者通過塑造一系列的女性悲劇揭露者男權(quán)文化對她們的迫害。陳忠實通過田小娥、鹿冷氏的塑造，控訴了封建禮教對女性的摧殘和凌辱，批判了人性的丑惡和殘忍。賈平凹則對賢妻良母式的牛月青持否定態(tài)度，反而贊揚了唐宛兒為代表的勇于追求自己愛情的女性。這些都表明了作者看到了封建禮教對女性的迫害以及試圖沖破男權(quán)文化的枷鎖。但是，作者從身體到精神都受到了男權(quán)社會的影響，以男權(quán)主義為中心的文學(xué)的局限，他們不可能完全擺脫男權(quán)文化的影響，無法擺脫男性對女性的審視。

陳忠實筆下的田小娥是一個典型的“紅顏禍水”的象征，作者對她的描寫也刻意地向“禍水”這一方向塑造。黑娃因為與她私奔生活而被趕出家門，后來被通緝淪為土匪；白孝文因為沾染了她變賣家產(chǎn)，染上大煙，徹底淪為了一個敗家子，受到全族人的恥笑。陳忠實在描寫田小娥與黑娃、鹿子霖、白孝文之間的關(guān)系時，將田小娥寫成了一個勾引他人的蕩婦。田小娥的語言和動作在不經(jīng)意間都流露出對男人的誘惑，在與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時是主動的，這都加深了讀者對她的厭惡。書中白嘉軒對黑娃說：“看在咱們兩三輩人交好的情義上，叔真實不忍眼睜睜看著你把一個災(zāi)星招進門?！盵1]127一個“災(zāi)星”就是對田小娥之類的美麗誘人女子的代號。小說的最后，白嘉軒修塔鎮(zhèn)壓田小娥的冤魂更是男權(quán)文化的勝利。作者雖然描寫了田小娥與整個男權(quán)意識的頑強對抗，但歸根結(jié)底，她的理想并沒有超越男權(quán)社會所制定好的“游戲規(guī)則”，最終仍是落入到“賢妻良母”式的男性對女性的審美中，單從這一點上講，她的反抗性是不徹底的，這也是作者無法完全擺脫男權(quán)文化的表現(xiàn)。另外，作者雖然描寫了田小娥的悲劇，但是讀者更多的是厭惡這個淫亂給他人帶來災(zāi)難的女人，并沒有看到這個女人悲劇的原因，不得不說一部分的原因是歸于陳忠實對田小娥帶有男性審視的描寫。

同樣，賈平凹在描寫以莊之蝶為中心的女性時也無法擺脫男權(quán)文化的束縛。賈平凹在作品中極力地描寫了莊之蝶的名聲和地位，這些女人也是圍繞著莊之蝶的名聲地位而存在的。牛玉清因為莊之蝶的地位而忍氣吞聲，汪希眠老婆因為莊之蝶的名聲地位而克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更加具有代表性的是唐宛兒、柳月和阿燦，這些出身卑微、沒有什么文化的年輕女性被莊之蝶的名聲而吸引，心甘情愿地與之發(fā)生關(guān)系，并且以此為豪。一方面，賈平凹極力將她們描述得動人心魄，將她們描述得多么純潔、癡情、癡愛，但是，另一方面，賈平凹在寫作中又不能不忠實于自己的現(xiàn)實感覺，而將這些女性的庸俗、勢力、功利進行真實的表現(xiàn)。這些女人表面上在追求自己的愛情，實質(zhì)是追求的是莊之蝶的名聲和地位，從而達到一種自我滿足。所以劉慧贏認為：“《廢都》沿著男權(quán)文化的功名觀念滑入了一種不可救藥的深淵。”[4]因此，作者在贊美這些勇于追求自己愛情的女子時，其實是對女人臣服于男人的肯定，這些女人也不可能是當代獨立女性的代表，她們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淪為男人的附屬品，甚至是玩物。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女性形象，多是溫婉，貞節(jié)，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惟夫命是從的。這種傳統(tǒng)文化，實質(zhì)上是一種男權(quán)文化，女性如果能夠自覺維護這個男權(quán)社會的話，也能夠得到相當?shù)莫勝p。因此，男權(quán)文化中的女性一般只分為兩類：一類是被贊揚的賢妻良母式的封建傳統(tǒng)女性形象，一類是受到唾棄的淫婦蕩婦形象。在中國新時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許多男性作家都看到了男權(quán)文化對女性的壓迫，也試圖通過塑造一系列的女性形象來表達對這種文化的質(zhì)疑和反抗。但是，中國封建男權(quán)文化已經(jīng)根深蒂固地存在了兩千多年，作者不可能徹底地走出這種男權(quán)文化的樊籬，因此他們下意識地遵循著男性的視角對女性進行塑造。因此，要真正塑造女性形象，“需要徹底清楚幾千年積淀在人們思想意識深處的、占統(tǒng)治地位的南權(quán)觀念?！盵6]站在一個理性的角度去審視女性。陳忠實和賈平凹塑造了這些被遺忘在男性世界中的女性形象，展現(xiàn)了她們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女性意識的覺醒，這對于我們深入思考如何擺脫傳統(tǒng)文化對女性的桎梏和女性意識的發(fā)展具有積極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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