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西北連山粵語的濁爆音聲母

黃拾全

(惠州學院 中文系，廣東 惠州 516007)

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位于廣東省西北隅，南嶺山脈南麓，東鄰連南瑤族自治縣，南毗懷集縣，西連廣西壯族自治區賀州市八步區，北接湖南省江華瑤族自治縣，是粵、湘、桂三省(區)的結合部?？偯娣e1 265平方公里。是廣東唯一集壯瑤兩個少數民族聚居的自治縣。連山縣境周屬楚，秦屬長沙郡，漢屬桂陽郡，晉屬始興郡，南朝梁國天監五年(506年)置縣，為連山置縣之始，先后稱廣德、廣澤、連山、程山縣，元朝至元十五年(1278年)復改連山，此后作為縣名一直沿用下來。1962年，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成立，曾隸屬粵北行署、韶關地區、韶關市，1988年1月隸屬新成立的清遠市。轄吉田、永和、太保、禾洞、福堂、小三江、上帥7個鎮46個村委會及4個居委會，縣政府駐吉田鎮。[1]本文記錄的為縣城城郊吉田鎮布田村本土粵語。主要發音合作人鄧昌發，男，1936年生，農民。連山粵語屬粵語勾漏片。[2]

一、連山粵語的聲韻調

(一)聲母

聲母說明:①古幫端母今讀有三種濁爆音:一般為濁內爆音?、?，少量為鼻冠爆音mb、nd，個別為普通濁爆音b、d，三者互為自由變體，無音位區別，我們分別記作?、?聲母。?聲母只與陰調相配，與來自只與陽調相配的古並母p聲母不構成對立，來自古端母的?聲母與來自古精母的t聲母對立，刀?o53≠糟to53、耽?an53≠簪tan53、德?ak5≠則tak5;②θ聲母來自古從、心、邪母。

(二)韻母

韻母說明:①韻母iu主要元音為i，韻母ui主元音為u;②?韻母及以?為主元音的韻母，?實際讀音略低;以ε為主元音的韻母，主元音ε實際舌位略高;韻母ia、ia?、iak，主元音偏高;uεi韻母韻尾比較弱;③ia、ia?、iak韻母的i介音十分明顯，時值較長。

(三)聲調

陰平53開高三邊 陰上55古比好口 陰去35怕菜抗送

陽平231才唐人娘 陽上13坐淡五老 陽去214住舊帽讓

上陰入5急鐵北曲

下陰入13鴨八托百

陽入214合十日木

聲調說明:①陽上、下陰入實際值在13到24之間;②陰去起點略高于3。

二、連山粵語濁爆音聲學分析

我們通常用VOT(voice onset time)去衡量一個爆音是濁音還是清音。通過計算VOT，很容易區別清、濁爆音。VOT的計算方法是濁音橫杠的開始時刻減去沖直條中央線時刻，VOT＞0，為清爆音，VOT＜0則為濁爆音。

濁內爆音與普通濁爆音的VOT都小于零，二者就要通過其他聲學特征加以區別。朱曉農認為濁內爆音與普通濁爆音的區別主要在生理和空氣動力方面，可以通過三項聲學特征來測量濁內爆音:第一項，波形圖:濁內爆音成阻階段的波形，即振幅，隨時間由小變大，普通濁爆音是由大變小。第二項，起始基頻:普通濁爆音引起低調頭，而濁內爆音則可高可低;第三項，輔音時長:普通濁爆音成阻期較短，濁內爆音的成阻期可以較長。[3]朱曉農同時指出第一項是絕對指標，后兩項是相對于普通濁爆音的充分條件。[3]我們通過第一項特征區分連山粵語的濁內爆音和普通濁爆音。

(一)古幫母今讀濁爆音

我們觀察發現，從音值看，連山粵語古幫母今讀有濁內爆音、鼻冠爆音、普通濁爆音三種，如:背?ui35、百mbak13、保 bo55。

下圖是連山粵語“背?ui35”(0.75秒)的聲波圖和寬帶圖。從下方寬帶圖的最下方能清晰地看到沖直條前出現的濁音杠，VOT＜0，表現出了濁音聲學特征。從上方的聲波圖可以看到在成阻階段波形隨時間由小變大，因此“背”是很明顯的濁內爆音。

下圖是連山粵語“比mbi55”(0.70秒)的波形圖和寬帶圖。從寬帶圖可以看到明顯的鼻音共振峰，上方的聲波圖可以看到成阻階段波形隨時間由大變小，“比”是鼻冠爆音。

(二)古端母今讀濁爆音

我們同樣發現，從音值看，連山粵語古端母也有濁內爆音、鼻冠爆音、普通濁爆音三種讀法。如:多?53、凍ndo?35、燈da?53。下圖是連山粵語?un55“短”(1.5秒)的波形圖和寬帶圖。從濁音杠和成阻階段波形由小到大來看，“短”很明顯是濁內爆音。

下圖是連山粵語ndo?35“凍”(0.9秒)的波形圖和寬帶圖。圖上可以看到“凍”的鼻音共振峰很明顯，上方的聲波圖可以看到成阻階段波形隨時間由大變小，“凍”是鼻冠爆音。

三、連山粵語濁爆音的發展

濁內爆音在漢語方言中并不少見，吳語、閩語、粵語、北部贛語均有報道。一些學者認為漢語方言中的濁內爆音是古越語(壯侗語)的底層。[4]－[7]也有學者認為吳、閩語等漢語方言中唇齒濁內爆音只是語音清濁音變圈里的一環，這些方言唇齒音存在p＞?＞ mb＞ b＞p、t＞?＞nd＞d＞t的演變。[8]朱曉農等例舉了北部贛語和潮汕閩語進一步證明吳語、閩語等的濁內爆音是自發新生的。[9]侯興泉探討了同為勾漏片粵語封開羅懂話濁內爆音的來源，支持“底層說”。[10]這里我們不探討連山粵語古幫端母濁內爆音的來源，但我們還是可以從連山粵語古幫端母今讀三個變體中窺見連山粵語濁內爆音的發展方向。

如前所述，連山粵語古幫端母今讀濁內爆音?、?鼻冠爆音mbnd、普通濁爆音b d三種變體。既然吳、閩語存在?＞mb＞b、?＞nd＞d的自然音變，且“語音在相同的音韻前提下在相同的音理作用下會發生相同的自然音變”。[8]更重要的是，與連山粵語相去不遠的廣西藤縣勾漏粵語及鋪門方言古幫端母的今讀差異也印證了這種演變趨勢。[11]因此，連山粵語共時平面的三種濁爆音則顯現了其古幫端母的發展演變趨勢，即:?＞mb＞b、?＞nd＞d。可見，連山粵語來自古幫端母的濁內爆音的發展，將是趨于消失，為普通濁爆音所代替，進一步發展則是完全清化。連山粵語古幫端母濁內爆音發展演變過程可表示如下:

幫 *p→?→mb→b→P

端 *t→?→nd→d→t

[1]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志編纂委員會.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1.

[2]伍巍.粵語[J].方言，2007，(2).

[3]朱曉農.內爆音[J].方言，2006，(1).

[4]周振鶴，游汝杰.方言與中國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5]陳忠敏.作為古百越語底層的先喉塞音在近漢語南方方言里的表現和分布[J].民族語文，1995，(3).

[6]潘悟云.漢語南方方言的特征及其人文背景[J].語言研究，2004，(4).

[7]李如龍.關于東南方言的底層研究[J].民族語文，2005，(5).

[8]朱曉農，寸熙.試論清濁音變圈——兼論吳、閩語內爆音不出于侗臺底層[J].民族語文，2006，(3).

[9]朱曉農，劉澤民，徐馥瓊.自發新生的內爆音——來自贛語、閩語、哈尼語、吳語的第一手材料[J].方言，2009，(1).

[10]侯興泉.廣東封開羅懂話的濁內爆音[J].民族語文，2006，(5).

[11]莊初升，張凌.賀州鋪門方言的濁塞音聲母[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