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茍琪自述

今年13歲的我，是一名正念初二的活潑的小女生。

我，不愿隨波逐流。在《未選擇的路》中弗羅斯特曾寫過： “然而我選擇了人更少的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我不愿去走別人的老路，過別人同樣平庸的生活。我，幽默寬容，堅信笑容是天下最美的風景，可以面對生活中所有的酸、甜、苦、辣。我，有崇高的理想，堅信腹有詩書氣自華。當指尖劃過書頁的美好，時光里的我覺察到靈魂氣質蛻變出化蝶般的美麗。

那一年，初夏。

定格在眼前的總是這樣一幅畫面，陽光斑駁了樹影，熱風逗弄著綠蘿，我站在紫藤架下，一件淺粉色格子襯衫配著雪白的短裙，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花。

父親握著鑲嵌著玫瑰花紋相框的照片，目光悠遠。許久許久，他才想起站在車窗外的我和媽媽，微微側過臉，看向我們。

父親又要北上了。每一次離別，都是一幅荒涼的景象，空氣中仿佛響起一首曲調沉悶的歌。

父親使勁地揮手，仿佛空氣都被他拂動開，漾起的漣漪，讓周遭的世界變得可愛起來。本該愁眉苦臉的我也展開了笑顏。然后，嗚——的一聲響，火車拉響汽笛，大煞風景的噪音也加入。然后又將是一個漫長等待的開始。

爸爸說，要堅強。漂泊異鄉的生活，前途未卜，常常伴隨著未知的風雨，我和媽媽苦口婆心勸他留在家鄉，但是他一臉堅定地說，外面的世界更大，出去闖闖見識見識。他哪里是去闖蕩見識，分明是為了我，把他全部的未來賭上，為我開出一條灑滿陽光的道路。

媽媽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快說啊，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但是直到火車開動我還是什么都沒有說。火車緩緩駛出站臺，沿著軌道一路向北，車廂里的人和車廂外的人隔著厚厚的玻璃窗拼命地揮手告別，我終于喊了出來：“爸爸，早點回來！”然后便是淚雨磅礴。

午夜，收音機里響著歌手冷漠的《一路向北》——“帶著疲憊，帶著愧對，一路向北，請放開你溫暖的手讓我一路向北，未知的遠方是否也有真的輪回，一路走向我依然是昨日滋味……”

南方的柳枝開始吐出芽苞，迎春花已經綻出鵝黃的花苞，父親打來電話說北方道路上的積雪能沒過人的小腿，從小向往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的我竟莫名地雙手合十祈禱嚴冬快些結束。思念如同地下的種子聞到甘甜溫潤的氣息，我知道自己必須前往。

可是，我沒有前往，我把期末成績單整整齊齊地疊好，放進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里，帶著問候一起寄給遠在他鄉的父親。幻想著數周后的某一天深夜，他一定擰亮了臺燈，雙手托著我的信一行一行地慢慢閱讀，歷盡奔波、疲倦不堪的臉上，笑容猶如湖面澄澈的波紋緩緩地展開。于是，我默默地守在電話機旁，開始了等待，等待電話鈴聲響起。等待就像一劑鎮痛劑，陪我走完那些難熬的日子。

爸爸，那天離別時，隔著厚厚的玻璃窗你聽到我的呼喊了嗎？我猜你聽到了，因為我看見你站起來，拼命地揮手。

那一天，火車一路向北，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