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鵬 水木
眾多河流從大山之間穿越而過,大山隨著河道變幻著身體的曲線。山水之間,地勢錯落有致,忽高忽低;流水遷回環繞,忽急忽緩。重慶之所以多漂流地,正是這樣的環境所締造的。
關于現代漂流,官方的闡釋是:駕著無動力的小舟,利用船槳掌握好方向,在時而湍急時而平緩的水流中順流而下,在與大自然抗爭中體會速度與激情。如果沿著這個思路,我們或許會驚奇地發現,百年前重慶的江河之上,就已經有了現代漂流的雛形。
川江放排:最古老的漂流場景
百年前的川江,只需要四個字就能形象描述:險山惡水。那時的川江,暗礁險灘叢生,河水流勢完全無規律,被古代的先民們視為“魔鬼地帶”。
不過,臨江而居的先民們,即便再小心,也會遭遇落水的險境。一次偶然抓到漂浮在水中的樹木,落水人發現可借助樹木漂浮不沉,倍感驚喜,便試著附木渡水。經過漫長歲月的演變,發現幾根樹木捆綁在一起,比單根的浮力大、穩定性好,于是,便出現一種稱為“桴”的小筏子,作為水上交通工具。這種稱“桴”的小木筏用幾根樹木捆扎而成,也就是木排。而借助木排漂行江面,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放排。
川江最早比較詳細記載的木排,與戰爭分不開。東漢建武九年(33年),割據益州(四川)稱帝的公孫述,遣大將任滿、田戌率幾萬水師,從魚復(奉節)乘木排、竹筏直出三峽,攻占宜昌、宜都等地,在江中打樁建浮橋,斷絕航道,以防漢光武帝劉秀的討伐。三國時期,吳國為抵擋晉武帝司馬炎的進攻,在三峽西陵峽的江中暗置鐵錐和攔江鐵索,太康元年(280年)正月,西晉益州刺史王濬制造幾十張大木排,連成一個整體,令水兵推著前行,江中暗置的鐵錐扎在木排上,就被拔掉了,再點燃堆在木排上飽灌麻油的竹纜,燒融攔江鐵索。司馬炎滅吳,木排立下了戰功。
川江流域自古森林資源豐富,每年農歷三四月間山溪桃花汛開始,伐木場把一根根原木砍伐后,運至支流溪河的岸邊,每幾十根用纖藤捆扎成排,借助溪河水流,人工運送到與川江主航道的交匯處。
原木的枝椏節疤要剔砍干凈,光桿桿容易滑運到水邊,扎成排后,排面平整不礙腳,排下光滑,流放時不卡掛。木排材積根據河道寬度和灘、彎情況而定,一般為幾十立方米,通航能力強的河道可達100多立方米。木排設有前后舵,放流時把握航向,遇水流平緩的河段,要用橈、篙劃水或撐行才能前進。有的伐木場求簡便,原木砍伐后直接投入河道漂流,成千上萬的原木密密麻麻漂滿了河面,形象地被稱為“趕羊”。不過“趕羊”漂流,只適合沒有通航的河道。
上川江一二級支流上的那些大型伐木場,每年砍伐的原木上幾十萬根,最適合“趕羊”漂流。但又常因河道中的淺灘、巖石阻擋,原木很容易擱淺,伐木場便派人劃著橡皮舟去,用撬棍挪開,原木順流漂走了。有時擱淺的原木多了,堆積成巨大的木垛,要爬上木垛,橇棍撬、繩子拉,費勁地扳開一根根原木,才能拆散木垛,讓原木重回水道。這些撬木人被稱“川江趕漂人”。
很顯然,當年的“趕漂人”無法想象日后會有人像他們那樣去挑戰湍急的江河,而且還是以玩樂的名義。因為古時的“趕漂人”同樣面臨著死亡的危險,稍有不慎,脆弱的生命就會被無情江水吞沒,根本不可能將這樣的行為看作是玩樂,那是他們艱難生存的寫照。
少數人挑戰大自然的游戲
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放排才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完全絕跡。
不過,古老的放排在漂流的官方資料中,還能夠讀到:順水而動,是人類最原始的一種涉水方式,也是漂流運動最早的起源。在中國,漂流最早起源于竹木筏的誕生,那時只是為了滿足人們的生存和交通的基本需要。
從古老的放排到現代漂流運動的興起,中間還經歷了各種的演變。最開始的漂流,并非是充滿娛樂性的休閑運動,而是少數勇敢者挑戰大自然的游戲。那時,漂流還沒有那么多人敢于嘗試,畢竟在許多人眼中,駕著無任何動力的小舟,利用船槳掌握方向,在時而湍急時而平緩的水流中順流而下,是一種搏命的玩法。
勇敢者卻不這么認為,它們覺得在與大自然抗爭中能充分地體會到速度與激情,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暢快感。
對于漂流的不同認識,也使得這項運動在很長一段時間倍有爭議,尤其是當各種各樣因漂流探險付出生命的新聞出現時,漂流被越來越多地帶上了“有色眼鏡”。
20多年前,一個名叫堯茂書的勇士首漂長江,不幸遇難。這個事件發生后,針對漂流的批評聲音愈演愈烈,甚至有這樣的聲音出來:玩漂流,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游戲。
在本期專題的采訪過程中,當記者與重慶一些資深的漂流愛好者對話時,依然能感受到他們最初接觸漂流時所面對的壓力。綽號“風之子”的老魏是重慶最早接觸漂流的人,他既玩過駕船式的漂流,也玩過放棄一切交通工具的“肉漂”,可謂是身經百戰。不過,最開始那幾年,他從來不會告訴身邊的人,自己正在玩漂流,他每次出去都只說自己是驢行去了,原因很簡單,“我既不想家人擔心,也不想背負太多的罵名”。
真正從探險性漂流轉變為娛樂性漂流,也就是近十年的事。詢問那些資深的漂流者們,轉變的原因,他們也道不明白:“仿佛一夜時間,大家就又接受這項運動了。”
其實,真正開設娛樂性漂流的都是成熟景區,在漂流設施的打造上都嚴格按照安全規范進行,所以,這樣的漂流大大降低了危險系數,換句話說,就相當于買了景區的門票,體驗了一次景區的游樂項目。
當漂流不再是少數勇敢者的游戲,漂流自然就變得越來越受歡迎。
重慶是一個天然“漂流地”
前不久,一張全新的《重慶漂流地圖》由重慶地理信息中心和重慶地理圖書店共同制定完成,通過這張地圖,我們驚奇地發現:重慶擁有的漂流地居然多達20幾處。當然,它們統統都位于成熟景區里。
對于資深的漂流者而言,地圖上顯示的漂流地顯然不完整,用他們的話說:“重慶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漂流地。”
重慶能夠擁有眾多的漂流地,當然離不開重慶的地形地貌。重慶市地理信息中心的專家分析,重慶地處四川盆地東南邊緣,是盆地丘陵向盆周山地的過渡地帶,渝東北、渝東南和綦江、南川等南部區縣,分別與大巴山、巫山、七曜山、大婁山等山脈的核心或過渡地區,多高山深谷,落差較大;同時,重慶地處濕潤的亞熱帶地區,降水較多,長江干流和烏江、大寧河等各級支流貫穿全境。這樣,峽谷(落差)、河流兩種適合漂流的主要條件都已具備,故而重慶多漂流。
探訪過程中,記者很想找到重慶第一個開設漂流項目的景區,搜羅和問詢了一番,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不過,當記者請重慶資深的漂流者們從眾多的漂流地帶中推薦幾處最有意思的地方時,“銅鼓灘”是被提及率最多的地名。
資深漂流者老魏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去銅鼓灘玩漂流時的情景。想到自己身經百戰,老魏去的路上很興奮,他之所以前去體驗,更多的還是因為一個心結:“作為重慶人,肯定想把重慶所有的漂流地都玩一圈。”可是,當老魏駕車真正抵達銅鼓灘時,立馬就心跳加速。“很遠就聽見水流的響聲,聽得出來,水的流速很急”,老魏憑借經驗很快對此有了初步判斷。對于漂流者來說,有急流就是福音,他們誰都不愿意在平靜的水面劃行幾個小時,那樣的地方和去公園劃船沒什么區別。當然,真正令老魏興奮的還有銅鼓灘的地形。“V型河谷的銅鼓灘,寬10至60米,最窄處僅幾米。漂流河段全長十幾公里,總落差43米,二十幾個河灘,其中落差最大的灘高達6米,最驚險段是起漂點至小屋檐,漂程1730米,高差則達16.26米。”時隔這么多年,老魏還能清楚地向記者回憶起關于銅鼓灘的數據。那一次,老魏往返漂流了兩次,總結感受,他只用了一個字:“爽!”回家之后,老魏在常去的漂流論壇上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游玩體驗,他笑著說:“免費給銅鼓灘做了一次宣傳。”
在會玩漂流的人們心目中,一個好的漂流地,可以每年都去漂幾次,這或許就是漂流圈中流行的那句話“漂流容易上癮”最好的詮釋。如此,擁有眾多極佳漂流地的重慶,無疑是一個讓人上癮的城市。
去年冬天,一則新聞在漂流圈中引起不小轟動——著名漂流地彭水阿依河推出了冬漂!這無疑給予了重慶人更大的驚喜。漂流玩家“布托”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阿依河嘗試了一次別出心裁的冬漂,事后,他在論壇里寫下感受:“穿上厚厚的防水服以后,全身密不透氣,猶如全副武裝上身,不但冷水浸不進,全身還在冒汗,似乎又回到了盛夏。”
如此看來,重慶人不僅擁有外地人羨慕的漂流地,還擁有創意性的玩法,這些都是重慶成為中國最知名漂流城市的有力注腳。當然,我們也應該感謝上天賦予這座城市最精妙的外貌,正因為江城與山水保持著多年深厚的羈絆,才讓我們獲得這么豐富的游樂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