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什么都要

范一直

某貪官落馬后，熟悉他的人說：“這家伙什么都要，不出事才怪呢。”不少貪官貪得無厭，金錢、名譽、地位、美色等世俗欲求，什么都想滿足。人世間的好處，什么都想得到。而在“官本位”和“權力尋租”盛行的社會環境中，有些貪官還真能心想事成。比如大學里有的行政領導，本非學有專攻，然而憑公權力為自己撈取冠冕堂皇的學術頭銜，承攬重大“課題”，名利兼收，儼如“學霸”。再如被查處的高官們，“通奸”屢見不鮮，貪權貪財貪色，三管齊下。更有甚者，“好處占盡，壞事做絕”。如福建周寧縣委原書記林龍飛，在位時“把官位賣光、把財政的錢撈光、把看中的女人搞光”，有“三光書記”之惡名，最后被判處死刑。什么都要的結局是沒了小命。

列夫·托爾斯泰有一篇小故事《人是如何變壞的》。老魔鬼先后派了兩個小魔鬼去設法讓某農夫變壞，都沒成功。最后，第三次派去的小魔鬼成功了。老魔鬼問：“你是怎么辦到的？”答：“我只不過是讓他擁有比他需要的更多而已。這樣就可以引發他人性中的貪婪?！比诵灾械呢澙?，是人淪為與魔鬼為伴的內因。人有欲望很正常，可怕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反而被欲望所控制。美國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劇作《榆樹下的欲望》，講圍繞財產繼承發生的悲劇。悲劇之根源不是欲望本身，而是欲望的失控。非理性的欲望無節制地膨脹，導致劇中人物走向“亂倫”和“殺子”的極端結局。《淮南子》曰：“嗜欲者，逐禍之馬也。”失控的欲望如脫韁之馬，馬背上縱使一時愜意，到頭來難免人仰馬翻。不能控制自身欲望的人，必定被欲望所控制。民諺說：“人心不足蛇吞象，當了皇帝想成仙?！薄俺粤素i肝想豬心，貪心不足吃月亮?！笔裁炊家呢澙氛?，終將栽倒于失控的欲望。西諺說：“哪怕對自己一點小小的克制，也會使人變得強而有力?！倍凇鞍褭嗔﹃P進籠子”之監督機制尚不健全的情形下，官員尤需自警、自律，至少不能什么都要。

人要懂得“惜福”。什么都要的貪官，是否想過自己此生能否消受這些“福分”？古人說：“君子不受虛譽，不祈妄福，不避死義?！逼渲械摹巴！敝阜欠值母饣虿徽數南順贰姆鸾探嵌瓤?，不知惜福，乃至妄求非分之福者，難免無妄之災。

民國時圍棋國手顧惕生說：“該扔的都扔了，棋就贏了。”說的是圍棋中的棄子戰術。初學圍棋，懂得吃子并不難，懂得棄子則標志著棋力登堂入室。人生在世，與其總想得到什么或什么都想得到，不如學會放棄什么。所謂“舍得”，是有“舍”才有“得”。明智的人生選擇，也不妨以否定的方式來進行。有時，看中什么、得到什么，不如看不中什么或丟掉什么更有益。

【原載2014年9月20日《聯誼報·錢塘聽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