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華 常平
在文化底蘊深厚、繪畫氛圍濃郁的潮汕,翁鎮希可以說是個異數,他的山水畫呈現與眾不同的精神特質,而其中紛披的詩詞,濃烈的色彩,使人們在傳統繪畫精神影響下,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欣賞其畫集《中華名山畫卷》,就如走進一座藝術大觀園,詩與畫的高度結合,使山水畫經過幾千年的淘洗,在他的筆下變得越發搖曳多姿。
對于“山水是地上之文章”這句話,翁鎮希有著異乎尋常的認同。山之高,水之深;山之廣,水之渺,蘊涵了天體宇宙的無限奧妙。春夏秋冬,朝暮白晝,風霜雨雪,不同面貌的山水,體現了生命的意義,都蘊藏內在的生命運動和精神力量。著作等身的他,充分認識山水這種“質有而趣靈”、神妙無窮和變幻萬方的神性。他崇尚“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沐浴在天地與我合一的道釋之風,從不斷的“優游”中感悟文化體味人生,以詩詞、繪畫打開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屏障,使人與自然的精神交流變得通暢。
“嵩華之秀,玄牝之靈,皆可得之于一圖”。在翁鎮希畫集中,他通過自然景觀的表現,賦予自然以文化的內涵和審美的觀照。眷念華山,契闊武當,山水的價值得到一種新的審視與確認。在以精神為第一性的山水里,他并不孜孜關注所顯之象,而是重視所含之道, 以“應目會心”、“應目感神”、“神超理得”體現山水畫作本質意義。他以詩人的學養發揮畫家的氣質,在文學和繪畫領域揭示和凝聚了詩與畫的關系,從而使王維提出的山水畫意境表現中的一個準則——畫中有詩顯得更加意趣橫生。由精神而意境,增添了“逸”的內涵,從個體生命的角度體驗天地宇宙的永恒,體味人在此中的自由以及雄姿英發的自信。自覺注重形的依托,追求玄遠的神超理得,并通過某種特定的媒介去捕捉和體現這種體悟的本質和意義,把它們變成可觸可知。山水草木在其詩畫中是具有時代意義的中國精神哲學,是超然事外,是平淡中和。
雖然外來文化在其中發揮很大的作用,但從其山水畫中,我們還是可以體味到傳統中國畫的意境、格調、氣韻,給人們以更多的情感提示,感悟到“師法自然”重要的精神傳統。范寬居終南太華,飽覽云煙洞察風月,神與物游而寄情筆墨,畫出法度森嚴的煌煌巨制。前人的偉大創造變成傳統,傳統是財富也是負擔,而他卻在山水畫的探索中以清醒的頭腦把握自己,在大地的山山水水中豐富創作的源泉,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傳統,不斷搜索、研究、探索和創造。翁鎮希山水畫植根于傳統,三十余年收藏,鑒賞,研究了吳道子、李思訓、李寬、范寬及董巨、倪黃各家山水畫,編著了《中國山水畫源流探析》巨著,并行走千萬里路,進行環球采風實踐,創作了數千幅世界各地和中華名山風光國畫。他的筆墨既有大開大合中壯美的表現,符號運用的多變性又是實驗性的探索與思考。
西陵峽兩岸山頭上夕照景象萬千:黃山日出,林木森森,層次豐富,色彩雅逸,花木采用點滴法,顯得厚重而通透,春天之氤氳氣象躍然紙上,方寸之間表現景致秀麗。山有多險?——“兩岸連山,重巖疊嶂。高猿長嘯千峰響,”景有多美?——“繁華燦爛似濃妝,白帆點點前程遠。”如斯美好景色,詩人不禁慨嘆“山如故友同歡唱。江湖浩渺一沙鷗,滿園秋菊皆生羨。”一種文人士大夫放眼物外得道家逍遙之樂令人欣羨。
巫峽:奔放的筆致,有墨有色,敦煌壁畫藝術與傳統山水畫有機融合,潑彩潑墨的瀟灑塊面形成的深邃神秘與大江上不著一色的留白形成強烈對比,江上帆影以細筆勾出,線條肯定又充滿彈性。詩詞《風梧桐。巫峽清秋》 “策杖危橋……極樂金風”的鋪陳與“蕭寺磬音驚拂面,古來萬事東流水”的醒悟使這幅山水畫的境界得到了質的提升,表達了詩人畫家曠達的精神境界。
樂山大佛:遠看也是大佛,天下至大的佛,既有大片的筆墨,也有神奇莫測的倒影,蒼茂華姿。分不清山是水,水是山?山是佛,水是佛?或者佛是水,佛是山?畫面給人多重的想象空間以及富有哲理性的聯想,悟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千帆過,萬人醉,幾回重?”
武當山:游玩到下午,興致正濃,到了紫霄宮,日剛下山,和尚正做道場,“和尚敲磬鐘響,尼姑忙”。驚鴻一瞥,“云外山莊”儒釋道三種文化已在畫家筆下化成玄妙的神光,顯得水乳交融。
長江三峽:中國面積最大的南水電發展工程,氣勢磅礴,造福萬民。感受國力強盛,他以之為材抒發自己的審美理想,筆端下,萬物蒼茫, 浮云涌動,儼然一個別具神采的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翁鎮希繪畫中濃重的潑彩。這種潑彩并非天馬行空的自我陶醉,而是在“青綠”、“水墨淺絳”、“潑墨”基礎上接受油畫的某些技法并融會貫通出來的潑彩繪畫,實驗性的摸索,寫意化的程度進一步加強。有的除墨筆之外,間以沒骨畫法或色筆勾勒,有的則墨彩兼潑。
由于大致從寫生中得來,他非常善于捕捉大自然中的大美、壯美境象,將其作為繪畫的表現對象,于幽深的境象中蘊涵著自己對世界的深刻感受。在大自然瞬息萬變的境象中發現孕育的大美境象,營造煙云吞吐、迷茫空蒙的藝術世界,給人迷離恍惚之感。
翁鎮希的潑墨潑彩繪畫也具有強烈的光色效果,他對后期印象派塞尚、凡高等西方現代畫家的繪畫成分都有所吸收,用到潑墨潑彩上來,用色大膽,他不拘于法度的束縛,中西合璧,古今融于一爐,既使用既成之法,也創造新法進行藝術的表現,從而使他的作品呈現斑斕與明快,天趣橫發的風格特點和斑駁陸離、綺麗幽深的光色效果。他注重意境和筆墨的要求,注重骨法用筆與隨類賦采的兩向融合,把青綠山水與水墨寫意結合起來,把用線造型及潑墨潑彩結合起來,線為骨,墨彩斐然。通過房屋樹木小船等具體的物象而呈現深邃內容,蘊涵了東西方繪畫的構成要素。
作為一個情感豐富的詩人和藏品豐富的書畫鑒定和收藏家,翁鎮希的素質、學養、胸襟、氣象,已遠非一般人所能望其項背,長期的書畫研究和創作中,他也逐漸形成了具有個人自覺意識的繪畫觀,大自然的神奇變化不過是他情感的外化,因而他的潑墨潑彩是主觀的情緒性表現,融入了他對顏色的主觀心理感受,勃勃的激情與外在的境象結合呈現出強烈的情感力度。明代畫家王履早就提出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翁鎮希 “茲游奇絕冠平生”的優游,助長了用筆的奔放不羈。長期游歷周游列國的感悟思考,為他的潑墨潑彩提供了豐富的創作素材,筆墨程式脫胎于自然的造化,體現光霧之色的變化,將大自然神奇幽深、明滅顯晦的景致通過亮麗的色彩挪移到有限的畫面之上,有著陰明晴晦自然境象的變化,隱含著王維“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的詩意繪畫特征和詩意中的壯美。
拋卻了世俗的一切羈絆和藝術的框框條條,以精神為骨骼,以理法為血肉,以情感為氣息吞吐,他大步鏗鏘地走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盡情描繪氣魄雄渾,格調豪邁的大好河山。
責任編輯/趙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