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之
【摘 要】戴上耳機,關掉一切光源,將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感受這部電影。當周遭的一切與眼前的宇宙融為一體時,耳畔傳來的聲音是那么真實。電影不再是電影,是一場伴隨主人公生死沉浮的旅程。我們對于外太空毫不了解,因為陌生所以恐懼,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像嬰兒依賴母體一般,在孤立無援的太空中期待回到地球母親的懷抱。《地心引力》憑借獨特的聽覺效果將觀影者包裹其中,傳達聲音的手法十分自然,引人入勝。
【關鍵詞】《地心引力》 聲音 聲畫聯系
一、來自地球的聲音
無聲的宇宙黑暗空洞,如同表面上波瀾不驚的大海,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馬特·科沃斯基在衛星例行檢查時播放著來自地球的鄉村音樂,每個宇航員都能通過信號連接聽到。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緩解同伴們的緊張情緒,讓極其危險的外太空作業稍顯輕松。科沃斯基播放的《Angels Are Hard to Find》集中在影片開頭、他與瑞恩·斯通前往聯盟號的路上以及斯通因缺氧導致幻覺這三個橋段,與其說是舒緩人們緊張的神經,不如說塑造了科沃斯基的人物形象。在我看來,影片中科沃斯基充當了包括斯通在內所有人的精神導師。他的風趣幽默感染著身邊的人,他會在空間作業時跟大家說“hairy boy”的故事,他會在生死未卜的太空漫步中告訴斯通他記得俄羅斯人把酒放在聯盟號的某個地方,他會分散斯通的注意力,詢問她家的位置,勾起她對地球的懷念。每一秒,他的狀態都是那么輕松,甚至是面對生死。當他注意到牽絆住斯通的降落傘繩子隨時都有松開的隱患時,毅然選擇松開牽住兩人的繩索,把活下去的機會留給對方,而自己即將永遠成為太空中懸浮的塵埃。通觀整部影片科沃斯基的出場時間不到二分之一,但存在感依舊滿格。那首反復回環的《Angels Are Hard to Find》曲調質樸明朗,就像科沃斯基的為人,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有著超凡脫俗的豁達和淡定。
影片中還有一處讓筆者印象深刻的,是第59分鐘斯通連接與“天宮”的通訊信號時無意中連接到的來自地球上的廣播信號。那個叫“安英岡”的人讓遠在外太空的斯通聽到了久違的狗吠和嬰兒的啼哭。在飛船沒有燃料無法推進的絕境中聽到了來自地球的聲音,斯通最終選擇在“安英岡”輕聲哼唱的搖籃曲中靜靜等待死亡,這是一種回歸本源的心態,是她在走投無路時的唯一選擇,若不是在之后的缺氧狀況下出現幻覺得到科沃斯基的指引,斯通便會這樣一直沉沉的睡去,直到與女兒在天國相會。對她來說,曾經依賴的地球如今連觸碰到一縷來自她的空氣都是奢侈的,能在死前聽到來自地球的聲音已是上帝的格外嘉獎。個人認為這段特意安排的“地球廣播”是一個句號,對于斯通來說,這是她為自己生命設置的句號,在生的希望十分渺茫時選擇結束一切;對于整部電影來說,是前半部分劇情的句號,因為就此之后斯通逆轉了一切,她明白了什么是“絕處逢生”,怎樣讓自己的求生潛力發揮到極致,比如之后利用滅火器做她前往“天宮”的推進器。
不論是《Angels Are Hard to Find》還是“地球廣播”,這些來自地球的聲音讓遠在外太空的宇航員時時刻刻感受到他們仍舊與地球相聯系,就像嬰兒永遠依賴自己的母親,這種歸屬感正是來自地球的引力。
二、回環宇宙的聲音
原聲帶的作曲者史蒂芬·普萊斯曾經在采訪中提及創作的感受,他很清楚為外太空科幻片配樂的難度,因此細節上需要著重把握,要通過音樂抓住主人公的情緒變化和劇情的跌宕轉變。看完影片之后,筆者特意找到了原聲大碟,一共十六首曲子,閉上眼依次聽了一遍。或空靈,或蕩氣回腸;或舒緩,或讓人繃緊神經,僅僅是聽著音樂都能夠想象得到不同的音樂氛圍下此時的外太空正經歷著怎樣的狂風暴雨。相對于諸如鄉村音樂的客觀聲音,主觀音樂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更能夠烘托氣氛,展現劇情的情感取向。當事情發生突變,航天飛機遭受星際碎片的猛烈撞擊時,音樂聲梯級增大,伴隨著急促的喘息和心跳,讓觀影者身臨其境,使壓抑和緊張的情緒不斷加重;當科沃斯基松開繩索的時候,亦或斯通關閉氧氣閥門慢慢躺下的時候,音樂如同漂浮在低氣壓中讓人心中沉悶,期間飄出絲絲縷縷女聲哼吟,仿佛是來自天堂的召喚,讓死亡成為悲壯、凄婉的人性升華。開頭飄渺在太空中由遠及近的說話聲有力的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將影片的真實感從一切初始推向一個嶄新的高度。時長90分鐘的影片在眾多好萊塢巨制中相對較短,但是也反射著人們常說的:“濃縮才是精華”,影片剪輯緊湊,情節不拖沓,波瀾起伏恰到好處。這些在太空中聽不見而只有觀影者能聽得見的聲音不亞于一場聽覺盛宴,讓人們伴隨著情節的變化感受來自外太空的人性光芒。
三、我與你的聲音
求生是人的本能,在外太空的宇航員也是如此,地球上有他們最記掛的家人,這樣的感情線如同母體與胎兒之間連接的臍帶,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歸屬使命。所以不論遇到怎樣的困難,他們都會努力去克服,不放棄任何機會,哪怕只有一線生機。科沃斯基和斯通在太空漫步時的對話讓我們得知斯通因為失去了自己四歲的女兒變得郁郁寡歡,人生變得灰白不堪。但在影片第68分鐘時斯通接受了科沃斯基在夢中給她的啟發,科沃斯基告訴她:“這里(指沒有燃料的返回艙)固然安靜,沒有人會打擾你,但是要想活著就必須要振作起來,放輕松,享受這次旅行。” 她在意識清醒之后明白了應該如何去做,一邊操作一邊自言自語,她說起女兒的小紅鞋,希望科沃斯基在天國轉達她對女兒的深愛。與其說是科沃斯基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不如說是她的內心深處有另一個充滿斗志飽含潛力的瑞恩·斯通正在蘇醒,那個因為生活打擊日益消沉的自己已經在昏睡中死去,當下醒來的才是真正的瑞恩·斯通。只有這樣的她,才能夠認定“天宮”會是她回到地球的末班車,才會有信心告訴自己,別再悶頭開車了,是時候改變一切了。
影片第76分鐘,當斯通進入“神舟”返回艙急速下落時,和地面信號接收站“休斯敦”傳達消息時有過這樣一段獨白:
“現在只有兩種結果,要么我帶著一個傳奇的故事平安回到地球,要么我在10分鐘內化為灰燼。不管是哪種結果,我都坦然接受!無論結果怎樣,這都是一次非凡的旅程,我準備好了!”
帶著生命經歷波折的復雜情緒,她明白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棄的道理,大氣層撞擊返回艙產生的巨大熱能也不會融化她看破一切追隨信念的勇氣和決心。因為“高速下降”這一事實在告訴她,她正在回家的路上,是地球在用她強有力的雙臂擁她入懷。
人生必當經歷方能超越,瑞恩·斯通走出了自己,在回家的旅途中獲得重生。影片結尾斯通的最后一句臺詞耐人尋味:
“謝謝。”
在筆者看來,她會感謝很多人,因為自己如今可以再次腳踩大地感受地心引力,因為可以活著回到地球。一句“謝謝”凝聚了太多情感,表現在電影中則會讓觀影者為之動容,更為之感同身受。
在科幻電影中,傳統的“畫面高于聲音”的概念被顛覆了,聲音設計不只是與畫面保持著相同的地位,而是要高于畫面①。絕佳的配樂效果讓觀影者深入電影的每一個鏡頭,我認為,這部電影的音效特色有如下幾個方面:
1、音樂的劇作功能
一部電影必然有專屬于她的主旋律。《地心引力》的主旋律《Gravity》聲線悠揚,將太空中的未知與恐怖詮釋得淋漓盡致。旋律本身前后對比明顯,由舒緩到緊張過渡自然。音樂根據情節需要被分開放在不同的位置,由此更進一步展現了影視音樂獨有的間斷性。除了《Gravity》,《Aningaaq》、《The Void》、《In the blind》以及《Tian Gong》和《Altlantis》都有一個共同點,即結尾聲音在快速增強后突然收住。聲能急劇增加的聲音最大的特點在于能夠恰到好處的營造恐怖氛圍,在影片中這類音樂作用于斯通從外太空進入艙門時和出現幻覺時科沃斯基進入推進艙時。室內室外聲音交接變化十分明顯,恰到好處的從聲音角度告訴觀影者太空是沒有聲音的,亦或告訴人們故事進入了另一個階段,航天飛機內是有氧氣的,主人公相對安全。寫實手法的巧妙運用,是配樂者一大高明之處。
2、音樂的描繪性功能
或靜或動,音樂凌駕于諸多音符之上,通過和諧調動讓音符富有生命,有力的描繪畫面情節的變化。身處黑暗無邊的外太空,科沃斯基遙望地球,這顆反射著太陽光的淡藍色星球在夜空中是那么唯美;他脫離斯通之后漂浮到恒河上空,由衷的贊嘆河上的日出美景。這兩處配樂選用《Don't let go》,曲調輕柔婉轉,細細描繪的地球的輪廓,不僅讓人們真切感受到地球的美輪美奐,更能讓人們體會到宇航員內心中對于地球母親的深深眷戀。
3、音樂的暗示功能
音樂作為一種聽覺因素具有了處于視覺層之外的某種獨立性,它能夠提供出畫面本身所沒有提供的東西。換句話說在某種意義上音樂在電影中有時會擔任預言家,前瞻效果明顯。例如影片中斯通一行人第一次遭受星際碎片撞擊之前音樂聲突然變得急促,在表現局勢變得不穩定的同時暗示著之前“休斯敦”提前告知的太空車禍已經開始造成災難性影響。音樂的暗示特性使這一段情節過度十分自然,不愧為影片一大亮點。
結語
影片第81分鐘,斯通游上水面之后,周圍除了水波蕩漾的聲音之外,有一些蟲子飛舞的聲音,遠方還傳來了幾聲鳥鳴。這是除了影片中主人公之外唯一存在的動物發出的聲音。這不僅象征了斯通已經回到地球,同時也象征了生命的延續。從一潭死水般的黑暗空間里回到生機勃勃的自然環境中,瑞恩·斯通的傳奇經歷如同一場夢,夢醒了之后卻發現物是人非,一切要翻新了重頭來過。這樣的經歷不可能每個人都有,但凡經歷過就是一次人性的洗禮。《地心引力》作為國際空間站15周年的獻禮片,用先進的特效技術和震撼人心的音響效果詮釋著宇航員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不論是豁達從容大義凜然還是為了生存永不言敗,從他們身上,我們除了贊美,更是要學會效仿,善于挖掘自己的潛力,不斷告訴自己:緊要關頭不放棄,絕望就會變成希望。
參考文獻
①威廉·惠亭頓 著,甘凌 譯:《聲音設計與科幻電影》[M].中國電影出版社, 2010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