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外一首）

劉家魁

我的頭發全都白了

胡須也白了一根、兩根……

但我覺得白得還很不夠

我希望老得通體皆白

血液白得像雪花

心臟白得像羊脂玉

我希望老成隆冬里的孩子

在媽媽的指導下堆出的雪人

我樂意讓孩子的小手重塑我

孩子希望我是什么樣子

我就變成什么樣子

孩子的手藝不高

我的形象大概會很笨拙

——短脖子，大肚子

矮得看不到雙腿

鼻子長得過分

兩只眼睛，或者是兩只水晶球

或者是兩個玩具望遠鏡……

我樂意以這樣的形象

成為冬天里孩子的好伙伴

給他（她）增添一點兒快樂和自信

我樂意在他（她）玩累笑累回屋后

獨自站在他（她）指定的地方

看護漫天的星星

看護亮在院子里的紅燈籠

看護他（她）的小爬犁

看護他（她）的睡眠和美夢

但愿他（她）能夢見我

——夢見我自作主張

提前迎回小燕子小黃鸝

小蝴蝶小蜜蜂小蜻蜓……

我不會覺得孤獨

更不會覺得寒冷——

我冷慣了！反而有點兒不習慣溫暖

春天一來，我就會在陽光下消融……

但愿孩子快一點忘掉我

——春天里，有無數

比我更值得熱愛和追求的事情……

我的頭發全都白了

但我一點兒也不傷感

我倒是幻想著真能老成一個雪人

堅持孤獨

老臘梅多么頑固

——絕不順應季節

只按照自己的意志

堅持在臘月里開花

老臘梅的花兒

一點兒也不老

滿枝的鵝黃

新鮮勝過迎春的嫩芽

整個樹林

只有老臘梅在開花

整個冬天

只有老臘梅在開花……

哦，所有的贗品都像是真貨

所有的謊言都像是真話

只有盛開怒放的臘梅花

在這三九天里，顯得格外虛假……

蜜蜂睡了！蝴蝶未醒……

不識時務的老臘梅

你的花兒為誰而開？

你的芬芳向誰散發？endprint